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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迷情(第一部)

无名 2010-02-20 06:44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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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刘淑花惊闻婚外情
                 
  凌三丁与收银员马莹莹勾搭成奸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他老婆刘淑花耳朵里,这下可真打翻了醋坛子。
  按说酒店老板与手下员工有一腿,本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刘淑花可不这么想。虽说现如今的男人有了几个臭钱还有不在外养小的?可他这个三寸丁也不想想,这家酒店是怎么火起来的。如果没有我刘淑花,别说家财万贯,这个小不点男人还不就安安稳稳做个机修工穷愁潦倒一辈子?  转自:山东工业技师学院招生就业资讯网(www.gyjsxy.nev.cn)
  而如今,这个靠了自己的威势扶摇直上的男人居然背着自己也做起这些下三烂的事了,这还了的?她有些拿捏不准,也未敢造次。再说,以刘淑花的智商,也绝不会跑到饭店里大闹一场,这除了让旁人笑话之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但,如果不是这样,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她还是先稳住阵脚,不露声色,暗中观察三丁的一言一行,希望能从中看出些猫腻,然后再使用以前惯用的手腕,保这个男人不再俯首贴耳才怪。
  有时想想她心里也还冷静,冷静到想跟三丁直接摊牌:如若自己实在没有吸引力了,就干脆散伙,各走各的路。再一细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臭男人。自己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孤守一辈子啊,还不得另找一个?现今的男女就分两类,一类是有权有钱的,这是征服女人的杀手锏。凡是有了权或钱,即使有柳下惠之风,那女人们还不乐意呢,非得黏腻的把你粘牢了不可。不说别的,看看满大街的洗头房、洗脚店就知道了。进去瞅瞅,有几个是正儿八经洗头洗脚的呀?这也只是个名堂,敢情还不知洗哪儿呢。这世道就这样,有什么法子?如果再找的男人还是这德性,那可真够倒霉的了。当然也还有一类清白的男人,虽不能说守身如玉,却也真的少了这样的机会。之所以这样的机会少,并非他们的本性如此,而是没有权或钱。说得直白一些,那就是男人中的窝囊废。可见,男人其实就是一堆臭皮囊,个个猫儿似的,只要有条件,哪儿腥就往那儿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从另一角度说,这个三寸丁的小男人,没准正巴不得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再弄个嫩生生的小婊子来呢。别看嘴里不说,男人这点小九九哪个女人看不出来?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是靠自己起家的,如果稍稍还有点良心,还不至于往大里闹腾;如果真的没了他,怕是空守孤房了也说不定。而这个小男人则不同,就凭这万贯家产,那女孩子们还不如蝇逐臭,把个凌花大饭店挤成一锅粥?
  女人得到这样的信息总是由暴怒而渐趋平静的,刘淑花更不能例外。她了解凌三丁,至少她自己这样觉得。同床共枕十几年,不能说就钻进了他心里肺里,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他的秉性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事情一旦真的发生,还是觉得难以承受。她连晚饭也没有吃,就躺在床上生闷气,可躺了只一会,就又站起来在偌大的客厅里不停地转圈。最后她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愣了半天神。以自己的眼光,虽说不再像以前那样细皮嫩肉,也依然风采依旧,甚至,比那些妖里妖气的女孩子们多了份淡定和从容。也不知男人是怎么想的,就喜欢那些狐媚子。
  她的心下也慢慢淡了,毕竟,饭店里这样的狐媚子太多,又一个赛一个有风致,也就难怪男人们神魂颠倒神不守舍了。不用说这三宫六院就由自己来掌管,那些有权有钱的,有几个只是图来吃个饭,还不是让那些花枝招展的小骚货给勾引的?要不然,开饭店就单纯吃饭,何必弄那么一群骚狐狸伺候着?
  凌三丁自己也承认,自己这番事业完全是靠了老婆大人才打拼出来的,就凭自己这小身量,榨出汁来也飞升不到这地步。他毫不避讳这一点,人前人后也常对老婆赞不绝口。特别是刚开始打拼那些年,凌三丁简直对老婆佩服得五体投地,虽不视若掌上明珠,却也拿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他心里,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刘淑花就是仙女下凡,昭君复生。即使到现在,只要老婆说出的话,他依然毫不含糊惟命是从。
  如果上推十年,刘淑花在滨城可是煊赫一时的人物。靠了父亲的关系,大学刚毕业,就进报社做了记者。还别说,刘淑花还真就不是花瓶式的人物,而是靠凌厉的笔锋,超凡的谈吐,赢得了报社老总的信任和同事的一致好评。虽说学的不是中文专业,大众传播学更是知之甚少,可她就是凭着一股韧劲,愣是从实践中摸索出一条路子。她心里明白,稿子,不就是一种形式吗?核心的是什么样的内容,怎么让这些内容鲜活起来,合人的口味。
  在满世界歌功颂德的报纸上要有立锥之地,得有些新颖的卖点吸引读者才对。她深知这个再朴素不过的道理,因此,绝不浮浅地写些颂扬文字,而是天天在外跑,风里雨里委实受过不少累,也吃了不少屈,但慢慢地,小有了些名气。
  按说,以她的姿色,以她的性格,以她接触的社会面,断不会跟普通小厂小小的机修工搭上界,更何况这机修工长不过一米六,体重却有一百三四,面目黧黑,貌不惊人,可偏偏就对淑花死磨烂缠起来。开始,凡知道此事的人无不摇头揶揄:“这个三寸丁谷树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为天上掉下个潘金莲哩。”自此,潘金莲没弄到手,倒挣了个“凌三丁”的外号。
  凌三丁却并不气馁。他出身于普通工人世家,祖上几代都是本份人,但他咂摸出一个理,做本份人是好,可就是永远也拔不出腿来。要想改变世世受穷的命运,必须得走几条路:一是得上大学,长学问,但在那个年月,大学生稀如熊猫,等轮到自己,什么菜都凉了。再就是攀一门高亲,只可惜生得不是地方,不仅家徒四壁,年龄渐长,个头却像坠上了碾盘,纹丝不动,何况脸黑得出奇。不得已而顶替了父亲的位子,做了一名普通的机修工。依他这种条件,在农村姑娘眼里,那是天上降下的黑马王子;但在城市女孩子看来,却是一泡牛屎落在了正地方。换句话说,像他相貌和家庭条件,别说飞黄腾达,连找对象也只能找个农村姑娘凑合着。
  没人知道那个典雅高贵的刘淑花是怎么落到他嘴里的,甚至三年之后举行结婚庆典的时候,许多亲朋友好友还蒙在鼓里:“他和她,这怎么可能?”可事实没人能撼动得了。一年后他们喜得贵子,两年后,只有三四十平米的凌花饺子馆开张了。又过了三年,一座二层小楼的凌花酒店隆重开业。现如今,集餐饮、娱乐、休闲于一体的凌花大饭店在小城颇有了些名气。
  就像没人知道这个三寸丁是怎么把貌若金莲的刘淑花搞到手一样,也没人知道这个小矮人凭了什么法术来了个三级跳,一跃成了拥有几百万资产的大老板。
  后来人们慢慢省悟过来了,敢情这个智力超常的三寸丁凭了岳父和老婆大人的关系,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演得一出乌龙戏啊!可戏台上的那些是供人看的,信不信都由你,凌三丁就明摆在自己面前,你不慨叹唏嘘心生妒意都不成。
  这天照例夜半十二点才回家,疲累的凌三丁倒头就睡。折腾了半夜的刘淑花越想越生气。不过,她并没有发出来,反而像以前三丁对自己那样,轻轻抚摸三丁的小身子,把刚要打呼的凌三丁弄的醒转过来。
  凌三丁睁开惺忪的睡眼,卧室里甜橙色的光线柔和潮润,如在幻景。他觉得身上像一团回锅肉,热热得,透着香气。他看得出,老婆依然俊俏的脸上透着潮红,眼睛热辣辣像含着晶莹的露珠在灯光下熠熠闪烁。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还是那么柔滑细嫩。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火烧火燎,有一种在老婆面前久违了的冲动。他埋进她的乳沟,双唇微微在乳峰间浮动。猛地,他一口吸住饱满的乳头,像小孩吃奶一样喋呷着。
  淑花一句话也不说,泪痕顺着眼角汩汩往下流,濡湿了散乱的秀发,枕头也浸湿了一小块。
  男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嘴唇像两条蠕虫在她身上的各个部位爬动。要是在以前,她会翻过身子,狂暴地将那个小黑人蜷在怀里,恣意揉搓,然后慢慢往前耸动身子,把那个小男人夹在双股间。说实在话,开始,她也瞧不起这个男人,只是被动地做爱;但后来,她觉出这个男人有张无法抵御的巧嘴,所到之处,黏乎乎痒酥酥,让人于不觉间血脉贲张。
  现在,男人还像以前一样,舌尖在下身欢快地跳跃,可她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感觉,甚至,泪水涌得更猛了。她的眼前闪烁着一张年轻俊秀的脸,面似桃花,唇若涂脂,走起路来风摆扬柳,说起话来莺声燕语。那是谁?泪眼模糊中那个影子愈渐清晰。马莹莹,没错,是她。她仿佛不是在感受,而是在看一场电影;不是电影,简直就是现场观摩,那个马莹莹就像自己现在这样弓着身子放浪形骸,而这个小男人正在现在的位置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她猛地翻过身子,扯过毛巾被的一角搭在下处,小男人以为火候已到,翻身就要往她滑嫩的身上扑。
  她双手一撑,小男人冷不防滚落床沿,跌到地上。
  他先是伸出手,然后露出头,嘿嘿朝她笑:“我的小美人,这玩笑开得也忒大些了吧?”她没的接他的话茬,反坐起身,捂住脸,嘤嘤啜泣起来。
  小男人疑惑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疑惑归疑惑,凌三丁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知道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想摆脱也摆脱不掉。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以为做得严丝合缝,没成想还是这么快就流传开来,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刘淑花耳朵里。但事情已经做下了,断没有收回的可能,唯一要做的,就是躲过这一关。他又使出惯用的招术,小心翼翼地蹭上床,把手搭在淑花肩膀上,淑花又一把推开他。
  刘淑花双肩耸动着,先是憋了长长一口气,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三丁赶紧插紧虚掩的房门,把毛巾打湿了,一边给淑花擦脸,一边压低嗓门,“你这是干什么呀?让孩子听到了,成什么事?”可能这一招起了些微的作用,刘淑花把哭声压得更低些了,嘴里却不住地咕哝着:“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刘家哪一点对不住你,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跟着又是呜咽不止。
                 
  第二章凌三丁愧对结发妻
                 
  说实在话,凌三丁可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他清楚地知道这份家业是怎么来的。如果不是面前老泪纵横的女人,自己无论如何也闯不到这份上。男人大多就是这副德性,当他得意洋洋地做着的时候,总觉得只有自己才会有这样的本事,只是一个简单的提醒,就会明白,自己所做出的业绩,其实人人都有可能做到,只是机遇不同而已。如果说也有成功和失败之分,更多的是靠运气而非能力。
  他想起了跟刘淑花结婚那会儿,天天跟吃了蜜似的。他知道这个女人跟了自己,心里一定有天大的委屈。也难怪,那时的刘淑花可是天生的美人儿,就是拿到现在,也少有人能出其右。可男人总是管不住自己,没到手的时候那是天鹅肉,一旦弄到手了,就跟蛤蟆皮差不了多少。如果只是平平常常过日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不知怎么就有了钱。而男人一旦有了权或钱,没几个是正经人玩艺的,眼里的女人总是一个赛一个漂亮,垂涎的也总是下一个。
  他伸出胳膊,肥嘟嘟地大手在刘淑花光滑的身子上漫无边际地游动。刘淑花一动也不动,只是偶尔被摸到紧要处,会下意识地躲闪一下,很快也就静止不动了。他自己睡意全无,也知道刘淑花绝不会这么快就睡去。今晚如果不交待清楚,这个觉睡得怕是有些艰难。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在老婆面前开口?更何况,现在还闹不准刘淑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仅仅是因为别的事情,那不正把自己给卖了吗?他怀着一丝侥幸,施出当年征服刘淑花的手段,希望能探出一些底细。
  按理说,刘淑花可不是喜欢吃醋的人。她干记者那会儿,东跑西颠的,没少见识过大、小老板。她心里清楚一个理:凡男人,没一个正经东西,有钱就变坏,没钱也想坏。当然,苍蝇不抱没缝的蛋,可时间久了,这鸡蛋又不是铜墙铁壁,还不一个个让苍蝇给攻破了?
  所以,以自己的美人胚子,让这个三寸丁攻下来,也有她的私心在里面。既然男人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如干脆找个不成人样的,有了如花似玉的老婆,还不跟宝贝似的?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态,他拒绝了那么多翩翩公子,跟这个不起眼的小男人走到了一起,没有人不认为这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说心里话,当刘淑花听到这些议论的时候非但没有伤感,还颇有些得意,认为这是自己的颠峰之作。她并没有想控制男人一辈子的意思,只是以自己的从一而终之心,要求男人也做到这一点。别的男人她不敢保证,但对凌三丁,她敢打一万分的保票。
  她还是希望过上美满的生活,于是借着父亲的威势,凭着自己干记者拉下的关系,竟让这个小男人火了起来。她以为这个小男人会更感激自己,对自己俯首称臣,因此,当听说这个小男人有了外遇,她还有些不信,认为只是一时误传。冷静下来之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饭店里美女如云,个个都是天然的狐媚子,还有不让人动心的理?除非那个人不是真男人。
  不过,她还是不愿意确信。但她万万没有料到,这种事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在她眼里,这个男人比那个武大郎强不了多少,可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没有抵挡住他的甜言蜜语。不过,她也看出来,虽说貌不惊人,可不是郁郁久居人下者,断不会满足于卖一辈子炊饼了事。女人心中的伟丈夫,外表固然重要,有前途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接触过英俊潇洒的男人,可偏偏就在他们伟岸的外表下,包着一颗颗龌龊的心。虽说猫儿没有不吃腥的,可自家的腥吃足了也就差不多了呀,可就是没有够的时候,特别的那些当官的,仗着自己有点权势,哪一个不是日日寻新欢,夜夜做新郎?好在,他们的婆子们也知道,既然享了清福,就得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
  刘淑花可不这么想,既然出色的男人是属于所有女人的,以自己的出色,就不该找个属于所有女人的男人。于是,在凌三丁的软磨硬泡之下,她冷漠的心渐渐融化在他的柔情蜜意中。不知怎么,自打从心里接受了这个男人,也就不再觉得他丑陋,而是那么善解人意。自己在外面风风火火地跑,回到家,真像船儿停泊进温馨的港湾。她的心儿足了,再加上,她的眼光没有错,这条精干的小身子也顶着一副精明的大脑。尽管有爸爸这棵大树,尽管有自己的关系,但这个小男人还是不负她的期望,几年下来,搞得有声有色,成了小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有一点她没有算准,那就是,即使这么不起眼的男人,有自己这么美丽的女人相伴,并没有斩断他的花花肠子。这之前,她还真没听到过男人拈花惹草的事,她的心慢慢松懈下来,倒不是自己的男人没有吸引力;相反,如日中天的小男人身边总是美女如云。试想,一个开了大饭店的,漂亮女孩子还不跟苍蝇围着西瓜皮似的?她知道无法干涉男人在外面对女人染指,她自己觉得,男人那点小九九心里还是清楚的,也不过玩儿而已,干涉也无济于事。而这次不同,已不是风言风语地流传了,而是那个狐狸精居然要将自己架空,占居自己的老巢,那还了得?
  她躺着,一动也不想动,男人反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女人这是怎么了,以为只是单位里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这个好办,女人遇到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多了,都抵不过自己的铁手腕。他又使出绝活,手唇并用在她身上游弋,但他从老婆僵硬的表情中认定,这次非同小可。
  他懊丧地滚到一边,大口呼着气,一丝睡意也没有了。不知什么时候,妻子的手搭在了自己胸膛上。他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握在手里,俯在她的耳边低语:“亲爱的老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妻子呼地坐起身,两只丰满的乳房在灯影里欢快地颤动。
  他更加纳闷,也赶紧坐起来,双手搭在妻子肩上,脸埋进她的双乳间。
  妻子推开她。
  “你说,你跟马莹莹是不是也这样?”他脑袋“嗡”地一阵轰鸣,但很快清醒过来。
  “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妻子冷冷一笑,“他们是谁?就你这句话,就看出你心里有鬼。”还真是的。凌三丁想,怎么一下子冒了这么一句话来呢,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看来,不招也不行了。
  他又凑上来,把妻子搂得更紧了,但还是被撕扯开。
  “你说,到底是为什么?”他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主动招来,或许会求得妻子的谅解。
  “那好,我明天就赶她走。”他信誓旦旦地跪在妻子面前。
  凌淑花的心软了。她觉得这个小个子男人是爱自己的,还像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一样,不然,刚刚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到位,如果不是马莹莹那张迷人的笑脸来刺激她的神经,她一定会再次寻到欲仙欲死的感觉。但现在,虽然从心底里原谅了丈夫,却一点性趣也没有了。她抓过一把卫生纸,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通,揉作一团,狠狠地扔到地上。
  凌三丁能看出来,本来应该是一场干戈,略施小计便化为玉帛,这女人的心还真是软棉花捏的。几个小时前,那个青翠欲滴的马莹莹就躺在自己怀里,嗲声嗲气浪言浪语地说着情话。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如同仙人;而当回到家,又觉得对不住妻子。不管怎么说,这份家业,是靠了妻子的关系才打拼出来的,而且,素淡朦胧的灯光下,妻子也一样娇艳动人。如果不是让马莹莹几个回合搞得身心俱疲,也绝不会回到家就倒头大睡。
  而此时,刘淑花鲜白嫩滑的身子就摆在面前,可已没了太大的兴致。只是一种负罪感让他从心底激励自己,只有让这个女人感到快活,自己的下一步才会走得顺畅。事实上,自家婆娘也真够大度得了,如果换成其他婆子,不闹翻天才怪。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深深的负疚。正不知如何是好,妻子微眯着眼,身子轻轻摆动了一下,灯影里更显得娇艳欲滴。
  他重又拾起刚刚使用过的路数,但那一个只是略微咂着嘴,没有一丝呻吟,更谈不上亢奋;但他不愿就此罢休,不是生理上的需要,而是心理上所必需。在经济基础雄厚到这个地步之后,也只有这一招还能讨得女人的一丝欢心。
  他一次次激励自己,终于,他觉得似乎水到渠成了,喘着粗气,违心地动作,尽量把注意力移开,心里一遍遍唤着马莹莹的名字,直到彻底崩溃。
  他知道这场戏演得并不绝对成功,但也不能说完全失败。因为他心里念叨马莹莹的同时,听到了妻子一声呻吟,是痛苦和欢乐夹杂在一起的那种迷蒙的呻吟。
  不过三丁还是约略放了些心,毕竟,从这事也可以看出来,妻子虽然忌恨自己的不轨行为,还是以实际行动原谅了自己,至少还不到分手的份上。这么多年了,她了解这个女人的脾性,但还是觉这事做得有些出了格。他想回到从前,但已是不可能的了。很快,他又是自我宽解,现在的男人,有了点权或钱,能做到我凌三丁这样几近守身如玉的已经不多了。
  他不觉又在心里笑骂自己,不知怎么会想到守身如玉这个词。如今的男人,越来越老皮老脸了,不再把这些当羞事。像朱麻子那些人,不光不遮掩,还拿这些事津津乐道。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还真有些道理哩。如果自己没有几个臭钱,那个马莹莹也不会那么主动就送上门来,即使她落魄到无处藏身的地步。
  听着刘淑花均匀的鼾声,败下阵来的凌三丁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虽然躲过了这场劫难,还是觉得问心有愧。这种结局他不是没想过,他了解刘淑花,但没想到她会如此伤心。再一想就又不奇怪了,以自己的身量,这本身就够人家委屈的了,更何况还做出这等事来,换成另一个女人,不伤心透顶才怪。
  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很快,眼前又闪过马莹莹的影子。在他眼里,那可真是天生尤物,胜过刘淑花十倍。唉,要不是那个夜晚马莹莹主动送上门来,还真就以为那刘淑花就是极品女人了呢。不,不是那个夜晚,是更早的一个夜晚,自己无意间在服务台前停了一小会,就见那个失意的女孩子战战兢兢地到前台问是不是需要服务员。那时,虽说是存了一点慈悲之心收留了她,但谁又能说清不是第一眼就瞅准了那是天降仙人呢。
                 
  第三章朱麻子垂涎马莹莹
                 
  不知折腾到什么时候,凌三丁才朦朦胧胧地睡去,等到睁开眼,早不见了刘淑花的影子。看着凌乱的床铺,昨晚的一切又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了一遍。
  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席梦思上悠搭了一回,然后坐起身,伸了几个懒腰。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每天早上只要这么抻几下,就觉得浑身有力量。就在步向洗手间的当儿,他听见客厅里碗筷叮咚的声响,这些他早就熟悉的声音在这个早上显得特别温暖。突然有种惭愧的感觉涌上心间。不管怎么说,淑花是个好女人,自己做出这等事来确实不该。他边洗脸边自责,但终于还是原谅了自己,谁让自己是男人呢。唉,哪个猫儿不馋腥啊!
  这座别墅是去年刚刚买下的,在小小的滨城属绝对的一流。若是放在十年前,凌三丁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住进这么高档的住宅,而这,正是沾了老婆大人的光。从这个角度讲,如果有一丝丝对不住刘淑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可人,就是这么管不住自己,特别是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就进入忘我的境地。就像昨儿个晚上,看着老婆哀怨的眼神,翻来覆去地想过的,就是要斩断同马莹莹的情丝,可越是这样想,马莹莹那张甜美的笑脸就越是在眼前晃荡的厉害。
  他知道他会割舍不下,但还是跪在地下向老婆立誓,如若再对老婆不忠,会遭天打雷劈。刘淑花赶紧捂住他的嘴,连吐了三个“呸”字,算是趋吉避凶。
  虽然刘淑花不再追问,凌三丁知道再也躲不过去,不得不采取一些补救措施。这不,第二天员工一上班,就见马莹莹在清理帐目,而来接手的居然是凌三丁的小姨子刘淑贞。三丁心里明白,这小姨子到这里来也不过是临时走个过场,但事已至此,这个过场还必须要这么走,等淑花气消些了,一切还得回到原先的样子。
  淑贞脸形跟姐姐有些相象,性格却没有姐姐那么泼辣。对姐夫做出的这些事,她其实早有耳闻,但她不知该跟姐姐怎么说。十几年前,她是姐姐和姐夫结合强有力的反对者,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娇生惯养的公主似的。她希望姐姐能找一个帅气的大哥哥,自己也会美美地守着,在那个帅气的大哥哥面前撒娇撒痴,然而当姐姐把这个三寸丁领回家的时候,她简直气炸了肺,声言要把姐姐轰出家门,永远不再来往。但是久了,她也觉得这个小个子男人有着特别强的迷惑性。她不以为这是爱,但总觉得这个小个子男人有股特别的力量,总能讨女孩子的欢心。她有些理解姐姐了,但还是免不了不时地讽刺挖苦,为貌若天仙的姐姐鸣不平。
  凌三丁倒也不在意这些,面对小姨子的戏谑,也只是打着哈哈。他能掂出自己的斤两,因为不只小姨子,开始的时候,连丈母娘也不愿意正眼看自己呢。有人说,丈母娘选女婿其实是在为自己选的,那时他就觉得颇有些道理。
  还好,凌三丁终于成了气候,不凡的业绩弥补了身量的不足,连丈母娘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就更不用说刘淑贞了。
  所以,当姐姐打电话要自己接替马莹莹暂先管理饭店财务的时候,淑贞有一些不快,认为姐姐做的有些过分;但很快又从另一角度理解姐姐了。毕竟,有那么个狐狸精老在心里游来荡去,总不是个滋味。至少,把她弄走,心里还算清静些。
  淑贞跟莹莹同岁,从她心里来说,莹莹是个好女孩,不但长得漂亮,做事也极稳重,因此,二人还颇投得来。只是,姐夫做出这等事来,也确实让人下不来台。如果放在以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既然姐姐已经知道,就只能以姐姐的利益为重。
  她心里暗骂凌三丁,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同时也骂天下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连马莹莹也不愿意打理了,毕竟,是这个狐狸精闹得自己家里鸡犬不宁。
  她闷闷不乐地跟马莹莹办理交接手续,她知道这也只是个程序而已,自己不过是应了姐姐的命仓促上阵,用不了几天,还不定谁来接管。马莹莹也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因此,不露声色地听任刘淑贞的摆弄。
  其他人更不知道凌三丁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只在心里纳闷,没人敢出一口大气。而马莹莹虽不见笑容,却也看不出一丝悲凉,就像要出门度假,不仅换上了一身得体的便装,发型也拾掇的干净利索。没有人不承认马莹莹是个天然美女,这身简单洁的服装一穿,更显出她的标致。几个厨师咽几口唾沫像往常一样叫声“莹莹姐”就各忙各的去了,服务员却闲来无事,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瞅着她挤眉弄眼,嘁嘁喳喳。
  刘淑贞满脸堆笑落落大方,颇得这里服务员的好感。这个老板的小姨子虽在银行有一份轻松的工作,却又常到姐夫这里帮忙。既有优雅的工作,又有俊美的外表,却全无一丝傲气,这在服务员们看来,无疑是天使下凡。想想看,这年月,哪个不是把服务员当成花瓶里的娇嫩的花朵,愿意看就看,愿意采就采?别看表面上个个花枝招展,内心里却在滴血呢。谁都知道这只是吃青春饭的,等到年长色衰,只好卷铺盖走人。那些强挤出来的欢笑,就是换钱的资本。这个刘淑贞比谁都清楚,可她就是没把她们另眼相看,这样贴心贴意的人哪儿找去?
  不过,她们心里也有疑问:如果说她偶尔来看看也属正常,毕竟,这饭店是人家家族的,可这马莹莹一走,她真的来接替收银的工作?心里有疑问,也不便问,只是跟往常一样,“淑贞姐”、“淑贞姐”地叫着。
  滨城规模不大,却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每到五月,总能吸引大批中外游客,这也自然成了凌花大饭店捞钱的大好时节。再加上,饭店地处繁华的十字路口,斜对面就是滨城最大的夜总会。那年月,这还算是新潮的玩艺,一般百姓只能站在马路牙子上瞅上一两眼,心里嘀咕,“夜总会,夜总会,这是夜里会啥呢?”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每到夜幕四合,华灯初上,熙来攘往总少不了挺胸腆肚的土财主搂着高挑靓丽的小姐从这里出出入入;据有灵通消息的人说,其实,里面官员才多呢,只是他们更注意隐蔽作业,一般人看不到就是了。
  也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没有得力人手管理资金的出入,确是一个大问题。因此,刘淑贞到这里来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只是,马莹莹干得好好的,干么要离开?人人心里都有一个结,最后归结来归结去,得出的结论是,她跟凌三丁的奸情败露,不得已而炒她的鱿鱼。
  凌三丁一天都没有到场,这点服务员们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是大老板,直接到前台的机会并不多。只有三丁自己最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跟马莹莹相好近一年,他也懂得砖墙石头墙没有不透风的墙,可就是控制不了。在马莹莹之前,凌三丁可以拍着胸脯说,除了刘淑花,别的女人从来没有染指过。这倒不是他自身有坐怀不乱的定力,而是他一直觉得,以自身的条件,娶到这样优秀的婆娘已经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何况,就凭自己的这身量单枪匹马想闯出这番事业,门也没有。毕竟这一行当有其特殊性,天天美女在眼里悠来荡去,由不得不心猿意马。特别是马莹莹一入到他眼中,那身条,那气质,那脸蛋,无一处不入口爽心。他觉得他要完了,再也做不成纯洁的男人了。他也时时暗骂自己不要这么想。甚至,马莹莹刚来那会儿,他真想把她开出去,免得强占了自己的清白,但一见到她,心就软下来。
  那次,夜总会的朱老板到他这里吃饭,凌三丁陪他喝了几盅,刚巧马莹莹走到旁边。凌三丁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叫住她。
  “来,莹莹,这是星星夜总会的朱老板。认识一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马莹莹接过朱老板递上来的酒杯,谦让了一回,喝下了。她想离开,朱麻子却一把牵住她的衣裙。她吃了一惊,无助的眼神看向凌三丁。三丁也只是一副为难的神情,嘴里若是地说着:“朱老板的美意,就给她个面子吧。”莹莹本想再喝一个也就算完,没成想朱老板逼她坐下,非要喝三杯不成。她看出来,朱老板那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围着自己的胸脯打转。她恨得牙根直痒痒,可还是强颜欢笑,连干了三杯,然后不失时机地立起来,送给朱老板一个甜美的微笑,猛地闪开身,朝吧台方向走去。
  凌三丁看出来,这个朱老板肯定不怀好意。他知道,风月场中,这个朱麻子是滨城第一高人。
  果然,朱麻子毫不避讳地收回贪婪的目光,大拇指连连竖了几次。
  “天人,天人哪。”他滋溜喝了一大口,拍拍凌三丁的肩。“兄弟啊,真想不到,你这里还养着这么一个美人儿。别看我这开夜总会的,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一看就像一群鸡。跟你这个莹莹一比,简直一堆臭狗屎。”凌三丁只管嘿嘿笑。不知怎么,那一刻他没像原先那样打个呵呵,“你喜欢,就送给你了。”而是一本正经拢了拢披散下来的头发。“你老兄是自家的吃腻了吧?见一个爱一个的,什么德性。”“哈哈哈哈,”朱麻子只是一个劲地笑,并没有怪罪凌三丁。这个三丁知道,他朱麻子也了解凌三丁。这个三丁守着个潘金莲可真是做到守身如玉了呢,什么女人也不沾一个指头。他不解地摇一摇头,“来来来,吃菜吃菜。”也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马莹莹迷人的脸蛋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晃荡。那个麻子说的没错,莹莹确是天人一个,自己以前也意识到,只是不知道该用哪个词表达。还是那个麻子,玩得多,词也现成。他有种预感,用不了多久,麻子就会向他提出他不愿意听到的理由。也说不出为啥,自己不想动马莹莹,却又不想别人打她的主意。在他的心里,尽管自己不能占有她,她却就像自己的私有财产一样。
  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马莹莹,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不凡的气质。他内心的壁垒开始动摇,但他不想以自己的财气和地位来拥有她,而是要以自身的魅力俘获她的芳心。
  他像当年对付刘淑花一样亲近马莹莹,他觉出来,马莹莹对自己除了敬重还是敬重,这反让他迟迟开不了口。他也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只要一出口,马莹莹也只不过是一个犹豫就会半推半就地顺从他。但他不想那么做,他觉得这样会让马莹莹小瞧了自己。
  本来,在员工眼里,凌三丁一直是和蔼可亲的,从不端高高在上的架子。有时,跟他开个玩笑什么的,他也一样跟着打哈哈。可自从前台来了个马莹莹,他出现的频率反比以前少了。其他人倒没觉出什么,有心的胡小桃却把这微妙的变化放在眼里。她觉得,这个心如磐石的男人,心,在这个美人精面前,终于开始软化了。
                 
  第四章恣意放浪蝶飞蜂舞
                 
  自那晚见过马莹莹后,朱麻子像换了个人似的,往凌花饭店跑得勤了,而且有事没事就凑到马莹莹跟前。不只马莹莹心烦的要命,凌三丁也急得抓耳挠腮。他既心疼马莹莹,又不愿意失去这个大客户。如果让他在二者之间取舍,还真难为了他。他也看出,马莹莹虽然每次都强作笑脸,也只是应酬所必须,绝不是属意于他。于是,趁清闲的时候,他把马莹莹叫到自己办公室,开诚布公地谈到这件事。
  三丁的办公室在一个最隐秘的角落,这倒不是三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他自己更多时候喜欢宁静一些。每当处理完大小事务,都会躲在这里清静一会。当然,走进里间门,是一个面积相等的房间,也不大,布置得却极其温馨。每个中午,他都会在这儿眯一会,想想心事,筹备下一步的工作。有时晚上应酬多了,一个电话打回家,也会在这里猫一宿。
  这是马莹莹第一次来到老总的办公室。说实在的,能有幸走进这个房门的除了几个靠得住的服务员,还真不是太多。在三丁的心里,这里是自己的另一个家,是一个独立于妻子之外的家,但又不是供养小之用。那次,朱麻子来他的办公室闲聊,顺便开了几句玩笑,说这么小的地方,弄个花狐狸来放在床上也施展不开,弄得他哭笑不得,一笑置之。说心里话,这种事,他凌三丁还真的没有想过。
  但现在,看着马莹莹委屈的样子,他有些心痛,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抚慰她。而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的马莹莹,内心虽有种窥探一下的欲望,但还是忍住了。她不清楚老总是因为什么叫她到这里来,毕竟,自己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而已。
  但当凌三丁提起朱麻子这些事,憋屈了好久的马莹莹再也忍不住了,由眼圈变红开始泪珠莹莹,继而小声抽咽起来。
  马莹莹梨花带雨的那一刻,更有种无以言表的风流情愫。嘤嘤啜泣之声把凌三丁的心戳碎了。他不禁又想起朱麻子那张丑陋的嘴脸。可就是那张疤扯疤麻接麻的怪模样,就有那么多漂亮女孩儿任他恣意蹂躏,看来钱这玩艺也真是好东西。这个不用多说,凌三丁也明白,也正是因为自己手里有几个臭钱,市里那些当官的也一样围着自己屁颠屁颠地转。那个麻子既然玩了那么多,想必也不在意这一个,可他就是有股韧劲,只要他看上的,越是弄不到手,就越执着。而且,他可没有凌三丁这耐性,几天下来,就敢动手动脚。有时,凌三丁也慨叹一声,人呐,都是命定的,这些漂亮女孩子,既然生在穷山沟沟里,不是便宜了那些老光棍,就是犒劳了朱麻子这样的色狼。女人,总得有这一天,只是早晚而已。当然,他朱麻子也不会娶哪一个,即使娶了其中的一个,也还是有几十上百个女孩子还要寻找另一个安身之所。对这些女孩子来讲,也就是多一个少一个的事。想到这些,他心里又坦然了些。可眼前的这个俏佳人,让他心动更让他心疼。他狠下一条心,如果马莹莹能忍受早晚要来的这一幕,他凌三丁也没必要不忍痛割爱。但是,当他说出自己的揣测之后,那一个竟扑通跪在他面前,双手抱住他的膝。
  “凌大哥,如果真的那样,我宁愿去死。”凌三丁反倒不知该做什么了,他想抽出腿,那一个把他抱的更紧。他只好蹲下身,这一蹲不打紧,他立马惊惶失措,眼神闪烁不定。
  这是凌三丁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马莹莹,他一下子心慌意乱。难怪那个麻子要惊为天人了,这脸对脸的敢情就跟仙人一样。他屏住呼吸,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那……那该怎么办呢?我又不好得罪他,这你知道的。”他情不自禁地双手抚弄着她娇俏的耳垂,然后插进她柔顺光滑的头发里。
  马莹莹顺势偎到凌三丁怀里。
  凌三丁没有推开她,也没有马莹莹想象的那样把她搂得更紧,只是像抱着一个可怜的孩子那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其实心里,凌三丁早就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明显感觉出这个女孩子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但心里的另一根弦还紧紧地绷着。他知道,一旦走出第一步,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凌三丁了。别的姑且不论,会从心底里觉得愧对刘淑花,那个百里挑一的好女人那样对自己,怎么能……他不敢再想下去,可身体还是禁不住一阵颤栗,只觉得有一股香蕴在鼻翼处弥漫,大脑处开始变得空白起来。
  哦,那种久违了了女孩子的特有的气息直逼她的神经。这时,他有些理解朱麻子了。那么多美女老在身边晃荡,不意乱情迷才怪。不,不能跟朱麻子比,那是条恶棍,发泄的仅仅是兽欲,根本体会不到女孩子的温情。
  最终,他俯下身,吻了吻马莹莹的前额,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舌尖流遍全身。他抑制不住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触了一下她的鼻头,然后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随之,他的手狂乱地在她身上摸索。
  “凌大哥,你要了我吧。”马莹莹柔声细语却又口气坚定,“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知道淑花是个好女人。可如果大哥不要我,我真的活不成了。”她脸对着凌三丁,眼含秋水,“他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了,也就死了心了。”那晚,凌三丁破例没有回家,对这样的男人,刘淑花绝对信得过,也没在意什么。但就是那个夜晚,让他尝到了另一种激情。这种激情里面更多地是风情带来的。凌三丁在马莹莹雪白的肌肤上癫狂的时候甚至想,这女孩子哪像农村来的,技艺之高超跟风月场中的野鸡没什么不同。他甚至认为她疼痛的呻吟是故意做作出来的,那一阵,他有种报复的快意。
  但是,满床落红让他羞愧难当。她可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啊!这个足足比自己高出十个厘米的女孩子,像只受伤的小鸟找到了避护所,很快,均匀地起了鼾声。
  凌三丁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迷蒙的眼神欣赏着马莹莹曲线优美的胴体。曲线,是的。凌三丁不禁暗暗有些得意,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地理解了这个词。他以前观赏刘淑花的时候,更多的注重了她的脸蛋和身条。没想到,同样高挑的身材,幽幽的灯光下会有不一样的曲线。得意之时又有些暗暗自责,一个纯净的女孩子,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了。但很快,他又记起这个女孩子献身的原因:为了躲避朱麻子。如果不是我,坐在这里欣赏的将是朱麻子那双色眼。想到朱麻子,就想到被他玩过的形形色色的女人。
  唉,他叹一口气,人呐,真是不公平,一不小心有了权或钱,就可以恣意妄为,而那些光棍汉连个丑八婆也讨不到。
  他凌三丁也成不了什么普济众生的菩萨,那是他们没本身。想想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死缠烂打,找个普通的纺织女工,不也就天天喝稀饭、啃胡萝卜了吗?
  想到这儿,另起一种负罪感。他觉得对不起淑花,但和朱麻子一比,又觉得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上大错。他暗下决心,除了刘淑花和马莹莹,他绝不再动第三个女人。
  他收回思绪,将视线转移到马莹莹身上。伴着均匀的呼吸,她的胸脯轻微地一起一伏,两只结实坚挺的乳房像活泼可爱的乖乖兔,有一丝丝地颤动。他觉得又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但看到马莹莹睡得那么香,那么甜,就又不忍心惊扰她。只是把头埋进她的酥胸,大口咀嚼她的体香。
  女人的味道真的不一样啊!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迷人的味道更是无与伦比。他差点笑出声,什么是味道,纯他妈自己想出来的。
  天微微透出亮色,马莹莹身子轻轻动了一下,凌三丁赶紧把身子移开,没想到马莹莹细长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又往自己胸前拉。他来不及多想,早已紧绷的弦冲破了所有的心理底线,直挺挺地寻秘探幽。
  不知莹莹醒着还是梦中,米色的光线中睫毛灵巧地闪动着,眼却一直没有睁开。她如在迷雾却又是自然地平展开身子。凌三丁仿佛沙漠中渴极了的倦客忽然发现了翠绿的芳草地,舍命地狂奔,忘情地吸吮。
  马莹莹没有了夜晚的狂浪,只是静静地仰躺在那里,她的眼角开始有泪水渗出。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卑贱,也知道男人没个好东西,可在她所知的男人中,没有比朱麻子更不是东西的了。她早就听说他玩过的女人跟走马灯似的。她在星星夜总会有个叫点点的好友曾向她透露,夜总会有点姿色的女孩子,没有哪个能逃出他的魔掌。她也曾天真地问过点点:“那为什么不离开那里?”“离开?”点点凄然地一笑,“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天下乌鸦一般黑,躲到哪里都一样。除非,再回到那个穷山窝窝里去。”现在,她真切地明白点点的苦衷。从农村来到城市,不就是要改变命运的吗?有些女孩子宁愿卖身也不回去呢。洁身自好?她想过,但不是想过就能做到。现在,她委身于这个三寸丁,实际是在摆脱另一个魔窟。不管怎么说,凌三寸还是有情有义之人,跟了那个朱麻子,还不是玩过之后随手扔了?
  说不上真情,却有些感恩的因素。所以,当这个男人不顾一切地在自己身上发疯似地寻找什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变成了花瓶,易碎,又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来保护。
  她知道这个男人倦极了,自己也有些疲累。伴着那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她眯着眼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微微张开眼,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她支起身子,看着倦缩在一旁的这个小男人,心内五味杂陈。有一瞬间,她怀疑这会不会是真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这个举动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很快,一切杂乱的想法消失了,她知道,要想在城市里呆下去,这是唯一可行的出路。如果不是凌三丁,他将是朱麻子嘴里的羔羊,那会更惨,而且,还没有出路。
  没有意外,因为她已经想了好久了。如果不是这个小男人,说不定那晚真的就跳进明镜河了。现在,身子不再干净了,但还不至于让父母的心破碎,而且,因为自己的这番举动,他们有可能能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她斜侧着爬到仰躺的凌三丁身边,端详了他好一阵子。
                 
  第五章恶棍男人色欲难填
                 
  第二天傍晚,没等邀请,凌三丁携着马莹莹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主动拜访朱麻子。
  朱麻子的星星夜总会就在凌花大饭店的斜对面,这幢欧式建筑物不知建于何时,如今依然显示着它的壮丽气派。听曾进去溜达过一圈的人说,里面那情调,更是让人心醉神迷。这种迷,不知是指装饰上的还是因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俏小姐。反正,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总会前的广场上总是放起高昂的音乐,伴随着音乐节拍,三二十个着统一服装的女孩子就在灯影里摇来摆去,或伸胳膊或翘腿,还不时地扭扭屁股,惹得周围尽是围观的市民。
  还别说,不愧是藏龙卧虎之地,朱麻子招来的这些女孩子,个个亭亭玉立,不仅腰肢扭动起来像一张张开弓的弦,就那个头也一般高下。那些眼神好,又能大着胆子凑近前的人更是啧啧称羡:“这是从哪儿调来的这群娃子啊,不只摆动起来好看,连那脸蛋都有一个赛一个漂亮。”有时,马莹莹闲下来,也会跟几个小姐妹来瞧风景,但是久了,她的心里便有些酸涩。这些外表光鲜的女孩子,其实跟自己一样,都是男人手中的玩具。越是出俗的女孩子,辛酸的泪水就会淌的越多。如果不是为生计所迫,谁会在这里跟猴似的跳着街舞任人观赏?这还不算,要紧的是,走进包间,还要警惕着那些臭男人的魔爪。这个,做过服务员的都明白,没做过服务员的也能想象到。
  当她和凌三丁转过街角的时候,音乐刚刚停歇下来,女孩子们正陆陆续续地返回大堂。她看到一个女孩子似乎是故意磨磨蹭蹭走慢了一些,到近前,才看清是点点。
  这是莹莹熟悉的一个女孩子,比莹莹来得略早些,曾一起在一家饭店做过服务员。那家饭店的老板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摸服务员的屁股。点点她们虽强颜欢笑,但还是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得寸进尺,才托另一个小姐妹来到了星星夜总会。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刚来没几天,就被星星夜总会的老板朱麻子强暴了。其实,也说不上是强暴,当朱麻子甩给她一沓百无大钞,她委屈的泪水和着感激一同吞咽下去。
  这是点点后来才告诉莹莹的,而且,更让莹莹震惊的是,听点点说,夜总会的这些女孩子,没有几个逃得过朱麻子的魔掌的。
  点点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还没等莹莹近前,就急匆匆地赶到另一名同伴的前面去。
  莹莹和凌三丁的突然来访,给了朱麻子一个措手不及。他脸一阵红一阵白,麻眼眼里仿佛都透出血丝。他嘴唇哆嗦,双手极不自然地揉搓着,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主人身份。他觉得自己的声调都变了,“服务员,死哪去了?看到客人来还不倒水?”正是点点。轻手轻脚端上三碗碧绿的青茶,眼神怪异地打量了一下马莹莹,刚转过身,手腕却被朱麻子紧紧攥住,托盘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死猪,活也不知该怎么干?”随着恶狠狠地一声吼叫,一只巴掌随之飞到脸上,登时热辣辣地生疼。
  “这是凌花大饭店的凌老板,这个晚上,得好好伺候着。”他似乎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转过脸对凌三丁和马莹莹嘿嘿地笑着,“这个山旮旯来的蠢猪,根本就不赶眼神。凌老板别介意啊!”点点拾起托盘,回转身子的霎那,马莹莹看出她眼里滚动的泪花。
  马莹莹感觉出,这个晚上,朱麻子情绪明显反常,除了尴尬的假笑,不似先前那样油嘴滑舌了。
  凌三丁也觉出了一些无趣,没有久坐,只是握手告别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说:“朱老板,我和莹莹的事,千万别告诉淑花。”朱麻子这才露出爽朗的笑声,“这个不成问题。”又半调侃半揶揄地打量了马莹莹一眼,“真想不到啊,你这出了名的柳下惠,也做出金屋藏娇的勾当来了,让麻子我长了一番见识。”随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走出好远,朱麻子哈哈的笑声还在耳边震荡,马莹莹一阵阵心惊肉跳。她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果断的决策,切断了他的觊觎之心,不然,真落到他手里,还不知怎么折腾自己呢?
  凌三丁却有另一番感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救马莹莹于水火之中;另一方面,又为违了与朱麻子的兄弟情面有些惋惜。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他凌三丁才不会在乎呢,只要朱麻子喜欢,他会拱手送到夜总会朱麻子玩女人专用的软床上。而马莹莹,还不仅仅是舍不得,而是觉得把她送给这个麻子,太委屈她了。
  看着马莹莹渐渐消失的背影,朱麻子呆呆地出了半天神,一种强烈的屈辱燃起他内心熊熊烈火。他恨恨地骂这个不得好死的凌三丁,居然把到嘴的肥鹅给独吞了;然而很快,他又自我宽慰:自己玩了这么多,这个凌三丁能守得住,也算是奇迹,有这么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也算是这个三寸丁真的遇到了潘金莲。总不能天上所有掉下来的馅饼都砸到我头上,分一口给这小矬子,也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只是真的有点可惜,玩了这么多女人,还没有哪一个比得上这个马莹莹,那气质,那风度,那摆动的腰肢,那迷人的脸蛋,想必床上功夫也十分了得。唉,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折回到夜总会大厅。
  他像一架扫描仪一样对着所有的服务员转了一圈,个个敛声屏气,偌大个厅堂不闻一丝声响。
  “你们倒是笑一个,笑一个啊!”他自己都觉出有些歇斯底里,“就你们这死模样,用不了多久,这里就关门大吉了。”看到所有人都挤出一丝丝笑容,就又有些愧疚,就自己这死模样,谁还敢笑啊?他尽量把脸色放和缓些,再次转动眼珠的时候,目光停在瑟缩在一边的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身上。
  “噢,老板,这是新来的,叫雨燕。”领班钟小玲跨步进前,送他一个谄媚的笑。这种笑,他见得多了,不稀罕,倒是那个不敢出一点笑容的雨燕有些特别的味道。
  “雨燕,雨燕,”他踱着方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稚嫩的黄毛丫头,心里嘀咕,“个头是矮了点,可窈窕的身材,纯朴的脸蛋,倒是这些久经情场的骚娘们万不及一的呢。”“老板好!”雨燕怯生生娇滴滴地走近前,弯腰的弧度正符合朱麻子要求的标准。显然,今天刚刚受过训练。
  朱麻子“嗯嗯”两声,留下句,“好好干,慢慢会有出息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朱麻子沮丧的心情慢慢明朗起来,虽然飞走了到嘴的肥鹅,却来了只待宰的嫩羊,也算还有些口福。他打个响指,就今儿个晚上,米西了她,正好也冲冲晦气。他叫过点点,关切地抚摸着她的脸。“还疼吗?你看我这一出手,没想到打得这么重。都是我该死。这个月,给你加薪三百,算是弥补我的过失。”点点先是一惊,继而感动得语无伦次,只是鸡啄米似地一口一个“谢谢老板”地点头。
  “如果老板没别的事,那我离开了。”点点给他重新沏上一杯茶,垂手侍立一傍。
  “都是自家人嘛,可以自然一点,没必要这么拘谨。”朱麻子像个宽厚的长者,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儿个晚上,我得考查一下新来的雨燕,你来作陪。”点点深知“考查”和“作陪”的真实含义。她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得点头答应。她自己是完了,又一个女孩子也跟着这么完了。她觉得泪水又要往上涌。
  “做好这件事,月薪再给你加三百。”他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跟着我好好干,保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刚到的女娃先由自己品尝,这已经是惯例,但往往也是在几天之后。今天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想得到雨燕,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兴致,相反,还是缘于那份内心的颓丧,得不到马莹莹带来的沮丧,要在雨燕身上发泄出来。“雨燕,一个农村孩子,会起这么一个有诗意的名字,”他不觉在心里笑了一声,“倒也是,这女娃长得是挺有诗意的。那么,今儿个晚上,就要诗意地进行,尝尝写诗的人的那种感觉。”这个晚上,他哪儿也没有去,呆呆地坐在老板椅上想心事。自己打拼的这些年,吃过不少苦,也受过不少累,更没少受过当官的和那些地痞无赖的气。但经过一番劈波斩浪,他还是混出来了。说实在话,刚从监狱出来那会,想找个普通的工作都难呢,别人一听他这段不干净的历史,没人敢接受它。唉,要不是被逼上这绝境,也不会一个人水里泥里地爬。后来他知道,他赶上好时代了。那些端着公家饭碗都舍不得离开那位子,而自己这个个体小商贩虽赚不出人脸来,却赚了个盆满钵满,没几年功夫,就家财万贯。现在,谁提起我朱麻子不羡慕的流口水?
  这可真是应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那句老话,自己这一暴富,关系网也就不知不觉织得越来越密,而且这一行当,少不了千娇百媚的小姐,正合了我朱麻子的口味。你说这世道,咋就对我朱麻子这么顺呢。
  当他握住雨燕粗糙的手,不觉心生悲凉。人真的是不公平,有人公款吃喝花天酒地,有人操劳一生穷困潦倒。有什么法子呢?如果人人都得到公平,这些女娃子还不知该由谁来享用呢。
  抚摸着雨燕颤栗的身子,他居然有些不忍。说心里话,从哪个角度讲,这个土里土气的女娃都不能和马莹莹比。如果换成马莹莹,他早就兽性大作,如癫似狂。可面对这个跟女儿一般娇小可爱的土娃娃,他真的有些狠不下心来。看她像猫一样瑟缩在哪儿,他想过放弃;但那可怜楚楚的样子,又撩起了他的情思。不,不是情思,是情欲。那些有权的,有钱的到这里来,不就是寻求这样的刺激吗?他们想过作践的也是人之女儿吗?
  他把善心一点点收敛起来,像吻点点一样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知道她不会反抗,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她反抗,这样会更增加自己的欲火。然而,这个可怜的女孩就是乖乖的一动不动,一直像猫儿一样蜷缩着。
  他熟练地解开她的上衣钮扣,他觉出,她的胸脯才鼓胀起一点点,还像未熟透的小馒头;但摘下她乳罩的瞬间,还是闻到了一股山里娃特有的纯朴气息。闻腻了栀子香水的味道,这种自然的花香透着冰凉的清爽,令他意乱情迷。
  这个夜晚朱麻子睡得特别甜,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他翻了下身子,做了个搂抱的动作,怀里却空空如也。他张开眼,那个乖猫样的女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床落红。他淡淡地笑了笑,身子向后挪了挪,在灿烂的花朵上嗅来嗅去。哦,还残存着荷花的香气。
  他又不觉哑然失笑,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诗意起来了。对了,都是因了雨燕,那个有诗意的名字,还有,她的身子也真像一首小诗,清新淡雅,不用浓抹重彩,就透出种天然的荷香。
                 
  第六章望星空马莹莹慨叹
                 
  傍晚时分的海滨,人潮涌动。
  马莹莹和点点提着凉鞋在松软的沙滩上来回地走动。初来滨城那会儿,只要不在工作时间,这个沙滩就一直与她们相伴。每每躺在沙滩上沐浴着阳光,就不禁想起她们生活过的山窝窝,那是自己眼里的山窝窝。可如今的城里人就喜欢这样的山窝窝了,他们说那样的地方有山有水,是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每到假日,总有些城里人跋山涉水往山窝窝里钻,那股韧劲,弄得住在大山里的人疑惑不解:城里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尽到这穷山沟沟里来?然而不久,他们也看出了些什么,敢情,这城里人是送钱上门了呵。
  不过,当马莹莹和点点离家的时候,老家可没有那么风光,即使现在,她们也知道那种风光只是短暂的,每年只有三两个月。何况,即使这样的风光,也只是表面上的,那些城里人带去的钱,都落到个别人腰包里去了,自己的父母家人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依然不能从穷山恶水中摆脱出来。或者,正因如此,每次她们返乡,父老乡亲还是把她们当城里人看,羡慕的不得了。甚至,那些同龄的姊妹还暗暗向她们打探消息,询问城里有没有她们的活路。每次,莹莹都好想带她们出来,一块闯世界。但是,她没能够,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已经跳入陷阱了,不能再让自己的姐妹再走自己的老路。有时,她会带着村人的埋怨返回城里。想想也是,既然自己总是声言城里不好,那为什么不再返回到小山沟沟里去?
  没人理解她的心思,她的心思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而眼前的这个点点,也一样从山沟里走出的女孩子,显得就比自己老成的多。但是,马莹莹清楚,点点走的其实是跟自己一样的路。女孩子,尤其是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如果还有点姿色,不走这条道哪里还有更好的路可走?自己这样,点点也是这样,甚至,点点有着更多的凄惨和悲凉。
  在她委身凌三丁的前夜,她心里不是没矛盾过,但那矛盾很快就消失了。来城里才不长时间,转来转去也只能在饭店里干。也正如家乡人所说,去城里的姊妹,要想干净着身子混出个人样子,比登天还难呢。即使人人都知道,也还是都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走出大山。在他们看来,那是变成城里人的唯一途径。如果不走这条路,就注定一辈子同石头蛋子打交道。自己这一辈已经受够了,不能再让儿孙辈再走自己的老路。而且,不以这种方式改变,那就是子子孙孙永远窝在这山旮旯里。他们的苦只有他们心里明白,正因为心里清楚,所以才冒着风险也要把儿女从大山里弄出去。
  当父母含着泪把马莹莹送到大山拐角处停下脚步的时候,莹莹看出,两位才四十出头却已皱纹纵横的老人眼里溢满了泪水。他们有不舍,更有期待。
  马莹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敢再看第二眼,她怕自己刚刚坚定下来的信心立马崩溃。她还要绕四五里地才能搭上去城里的车。她记得十年前,自己还是六七岁的小孩子,父母领她去过一次城里,后来就多次争着吵着还要去,但父母一直没有答应。不是不想,大了以后才知道,父母是没钱搭车啊!何况,那时坐车还要走出更远。好长一段时间,她梦里几次出现她所看到的城里的影子,宽敞的街道,好几层高的楼房。渐渐地,梦里的城市模糊了,她画里的城市已完全没了城市的样子。这些,更激起了她的向往。她立志,一定要到城里去,一定要混成城里人。她不知道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但她要闯一闯,闯不好就再回来。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家乡的姐妹,姐妹们嘴里笑话,心里却羡慕。她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来实现她萦绕了十几年的梦。
  她知道地里活把她晒黑了一些,但模样也还周正,觉得找个活路应该不是太难。她奔着一个熟悉的老乡而来,老乡的话兜头给她浇了一瓢冷水:“一个农村娃子,来城里找个活可是不易,也只能到饭店试试啦。不过,可得长些眼神,不然,要混下去也是一个难。”她咬着牙点了一下头。当她走进一家小饭店,才知道另两个女孩子也跟自己一样来自农村,已经干了三个月,还没有拿到一分钱。她想不通,城里人为什么只让干活却不给钱。当她也干了三个月之后,才明白,这些人的心都黑着呢。原先定好的工钱三扣两扣所剩无几,干了三个月也就混了碗饭吃。她悻悻地离开,当然是在联系好一家中档饭店之后,她觉得那样的地方总归要正规一些。
  事实果如她所料,很快,她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她只留下了一点点,把大部分的都寄回家里,她知道父母更需要钱。她的心踏实了,以为总可以有出头之日了。然而好景不长,她的堡垒再次被击碎。她想象不出城里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坏,明明饭店就是吃饭的地方,却总要想方设法捏你的手,摸你的胸。
  说不上是不是恐惧,她一直没敢吱声,后来才知道,那些手脚不老实的男人其实就城里的一些小混混,莫说摸自己两把,就连吃饭也不给钱呢。这是她听一位小姐妹说的,她也试探着想把那些手脚不老实的人告诉老板去,小姐妹正告她:“千万使不得,这些人可是地痞无赖,老板也惹他不起的。听说还要受他保护什么的。”她便不再吱声。以为这么忍气吞声也就完了,但她的梦再次破碎。
  那次,还是那几个人,醉醺醺的,居然流里流气地撕扯她的衣服,还一口一个“小美人”地叫着。她衣衫不整地找到老板,希望他能为她说几句公道话,没想到老板竟然对她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生下来不就是供男人玩得吗?装什么正经?实话告诉你,要想混出个人样来,就得靠这些男人,懂不?”她懂,又有些不懂。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沦落到这一步,她一个人在河边漫无目的地游荡,不觉走到桥边。她踩着石级登上桥头,真想纵身一跃了结自己。她想起了父母,双手捂住脸,痛哭了好半天。她留恋这个世界,只是不明白,这座霓虹闪烁的城市为什么就不能容纳她一个弱小的女孩子。
  夜越来越深,她不知该往何处去,她有些害怕,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呀!肚子咕咕叫了,这似乎还能承受得了,无人陪伴的夜晚,一个人可怎么过?
  远远的一处高楼,五个大字变幻着色彩在她眼前跳荡:凌花大饭店。这是全市最高档的饭店,她曾和小姐妹们站在门前的广场上羡慕的直流口水。那时她就想,要是能在这里做服务员,那该是多么荣光啊!她对着两位身材高挑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盯了老半天,直到小姐妹狠劲地拉她才回过神来。
  没人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也不奢望会在那里干上服务员,只想着要是能像那里的服务员一样感受一个晚上也好啊!小饭店大多已经关门了,她无路可走,只好沿着街边的人行道步向凌花大饭店的方向。若是在以前,她还没有那个胆量走进这家饭店的大门,现在,她别无选择。
  她硬着头皮走进前,迎宾小姐一样对她笑脸相迎,她也略微弓了弓身子,四处打量了一番,才走向服务台。她的问话引起了旁边一个矮个子男人的注意,那个男人扫了她一眼,回身对一个戴着胸牌的服务员:“联系一下客房,先让她住下来。”她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赢得了这份工作。后来她知道,这个矮个子正是凌花大饭店的老总,听人说他的外号叫“凌三丁”。
  “看,莹莹姐,今晚的夜空好美。”点点的话把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马莹莹下意识地仰起头,但见繁星点点,或明或灭。她觉得有些奇怪,来滨城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天空。记得小时候课本里学到的夜空,都是“星星在天上眨巴着眼睛”,那时,她有些不解,现在,终于明白了。不,不是现在,那时她就明白了,只是没有现在理解的深刻。是啊,大海的夜空是美的,它的美,除了星星的点缀,还有就是目之所及的点点灯火。她不知道那些灯光是不是出自大海深处,心里却但愿着,不管哪里,都会有灯照着,这样,心里才不会打怵。
  她不觉又想了家乡的夜空,那是她见过的最明净的夜空。是的,星星比现在还要多,像是黑夜透出的一只只小眼睛,窥探着人世。它也在诉说什么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她笑了,笑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人生,有时真的好奇怪,换一种环境,也就换了一种心境。十几年守着家乡的山水,没觉出它的秀美,离开久了,还是觉那里的景色好,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城里人不辞劳苦地往山里涌了。但她还是不愿回去,她觉得自己跟城里人有了一样的感觉,那里只可供短暂的欣赏,而不能长期的居住。
  一声长鸣,一艘客轮驰离港口,向大海深处缓缓移动,随着它的消失,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躺在凌花大饭店的客房里,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怎么也睡不着,而当她醒来,阳光早已洒满了整间屋子。她打开房门,走廊上鲜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开去。她不敢往外走,怕一旦闭上房门就再也不能进去。她缩回身,躺在房间浅灰色的地毯上出神。要是自己有这样一个房间该多好啊!只是突然,她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呵,有些饿了。她不知该到那里吃饭,只是坐在沙发上出神。她觉得又要迷糊过去了,隐约中听得一阵敲门声。她一个激灵弹起身,脚还没迈出去,门却已开了。一定是服务员,后面还跟着昨晚刚刚见过的那个小男人。
  也是在这个房间,那已是在几个月之后,她委身于这个小男人。说不出是被迫还是自愿,她贴在这个小男人怀里泣不成声。她恨男人,恨城里的男人,但她明白,那一刻她是清醒的,是她自己主动把清白的身子送给了这个男人,至今无怨无悔。
  “点点,我已经离开凌花了。”莹莹面对浩渺的大海,发出一声长叹。
  “为什么,为什么啊?”点点惊愕地盯着她,“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难道……”看到点点欲言又止的神态,莹莹挤出一丝苦笑,“我们女孩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受人家摆布?”她顿了顿,似乎要望向大海更深处。“本来,我们就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的。我就知道,这样的日子,自然久不了。除非我们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但这,对我们,又是多么困难。我想好了,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可以冷静地思考一下,我们女孩子的出路到底在哪里。还好,凌三丁不是那个朱麻子,相信他会在紧要关头扶我一把的。”点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只能随她叹息。想想自己,路又在哪里呢?她知道在朱麻子这里,除了受她作践之外,一样也没有出头之日,但离开,保不准一样遇到王麻子、李麻子。“我们农村来的女孩子,命咋就这么苦。”她忍不住发出声。
  马莹莹没吱声,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七章小桃巧施美艳绝技
                 
  马莹莹被炒了鱿鱼,最得意的当属胡小桃。小桃不是她的本名,只因脸若桃花,一笑一对小虎牙,又长得玲珑可爱,人们就“小桃”、“小桃”地叫开了。胡小桃非但没觉得这是对她的不恭,还暗自得意,倒是她的本名渐渐被人淡忘了。岂止别人,有陌生的顾客问及她的名字,她会清脆地答一声:“胡小桃”,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胡小桃比马莹莹早几个月来到凌花大饭店,自恃在别的大酒店呆过,懂得多,颇显出些傲慢之色,同事多不喜欢。可那张见人就笑的比阳光还灿烂的脸蛋,那花枝招展的步态,颇惹顾客的眼球。于是,凌三丁安排她做了领班,这更使她有些趾高气扬,不把晚到的妹妹们放在眼里。而马莹莹正相反,越是拘谨的小女孩,越细心开导她们,颇赢得了些人缘。胡小桃闲得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红楼梦》,公开把马莹莹比作袭人,而自封为晴雯。她也知道晴雯命运不济,终遭人忌,可她就是改不了。她甚至放言,马莹莹是八面玲珑地活着,而自己才是自在地生活。
  马莹莹可不在乎这些,不管胡小桃怎么说,她一概不理会,而且一如既往地对待胡小桃,这使小桃慢慢悟出自己还真不是马莹莹的对手。难怪来的客人都把自己看任人采摘的水蜜桃,而马莹莹则是仅供观赏的水曲柳。
  若单论姿色,二人各有千秋,再加上脑子活,待人接物张弛有度,在业界开始小有名气,甚至很多客人就是奔着这两朵艳丽的花朵而来,即使摘不到手,也足大饱眼福。
  说来也就奇了,朱麻子对马莹莹垂涎三尺,对胡小桃就是打不起精神,这令其他服务员暗暗纳罕。岂不知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朱麻子就对到马莹莹的眼上了,谁也没法子。越是得不到,就越急死火燎。而对胡小桃,也只是捏捏娇嫩的脸蛋,摸摸圆润的屁股,而胡小桃总能开着玩笑把他拨弄开,他也不生气,反觉得有意思。朱麻子只要喝得差不多了,就颠三倒四地重复一句话:“偌大个凌花大饭店,就个胡小桃长得好看。也不知三寸丁什么眼神,干么不多弄几个好看的来?”凌三丁听他说这句已经不止十遍八遍了,也不往心里去,直到有一次朱麻子扯住他的衣袖非要他说出个为什么,凌三丁才呵呵一乐:“我哪里敢招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招来,还不一个个便宜了你?”朱麻子也不恼,反倒开心地哈哈大笑,一边打着嗝,一边狠拍凌三丁的肩膀:“还是兄弟了解我,还是兄弟了解我。”要说了解,三丁与朱麻子交往也有多年。毕竟,自己刚出道那会,朱麻子经营的星星夜总会已是风风火火。为了接管凌花,朱麻子也从中帮了不少忙。在三丁看来,这是一个靠得住的朋友。但有一点三丁觉得特别不顺,那就是这个麻脸的家伙对女孩子情有独钟,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男人好色,本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此之过分,就不能不让三丁大摇其头。尤其是别人做这事都是遮遮掩掩,偏偏朱麻子不在乎这些,还不断向三丁传授经验,仿佛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久了,三丁也不拿朱麻子的话当回事,每当朱麻子提到这个,就一个劲地打哈哈,朱麻子也就越发说得起劲。不过说来也怪,貌美如胡小桃,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呢,可朱麻子就是过过嘴瘾,并没看出什么非分之想,不知是朱麻子学乖了呢,还是小桃的另有更高明的手腕。
  说起来胡小桃游刃于顾客之间而有余,与她的精明是分不开的。她也来自贫困的穷山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初来城市,她也迷茫过,继而向往。有一次她很伤心地呜呜大哭,其旁若无人之状把和她最要好的小师妹三妮子吓了一跳。
  “小桃姐,你这是怎么了?”胡小桃就像刚刚进入角色的电影演员,马上绽露出灿烂的笑脸。
  “我是在笑我的命呢。你说,我们为什么就生在穷山沟里?为什么就注定就受一辈子穷?现在终于看到人家是怎么活着的啦。我们就要改变,不要再让人瞧不起。”她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从此有人问起她的老家,便再也羞于说出那道穷山沟。说来也怪,没有人怀疑她是的的道道的城里人,她的口音,她的言行步态,俨然一个城里大小姐。这又有一点令人费解,一个城里娃,干么要干这一行当?
  她的回答同样天衣无缝:“人各有所好呗。我喜欢这个职业,我喜欢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没有人怀疑她的笑脸是真诚的,这份真诚是透过她的倔强体现出来的。如果在别的服务场所,或者换成另一个老板,她可能早卷铺盖走人了。但凌三丁却对她另眼相看。买卖做到这份上,凌三丁注重服务质量,更重视人格的尊严。在这点上,凌三丁反有些像胡小桃了。如果有客人公开羞辱这里的员工或提出要服务员陪夜,凌三丁是坚决拒绝的。当然,他的口气会非常缓和:“哈哈,老兄,对面就是夜总会,那里的女子能歌善舞;哪像我这里,一个个端盘子的,哪里解什么风情?”对调戏服务员的顾客,他更不心慈手软。他明白,凡是在公开场所做出这等事来的,也绝非成气候的人物,至多就是刚刚发了家的锒铛财主。不能因为他们这几个臭钱,坏了凌花大饭店的口碑。
  在别人看来不合经营之道的做法,却为凌花大饭店赢得了良好的声誉,其中的猫腻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明白: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完全靠出卖色相经营,也绝难有大的起色。
  不过,凌三丁的做法正成了胡小桃的避护所,她正是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虽然她的同事不喜欢,客人们倒是对她敬畏三分,歪主意虽有,但刚一露出点苗头,就被胡小桃三言两语扼杀于摇篮之中。其实,没有谁比胡小桃更了解自己。她心里有一本明帐:如果要想在城里长期厮混下去,卖笑是最无知的作法,这对青春易逝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快速自杀。那些男人也不过花几个臭钱,玩过你算完,玩完了还把你当贱人。她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她的心里不唯钱,所以瞧不上商人,他们周围的红男绿女都是围着他的钱转的。她是要找个长久立身之所,她的目光盯在那些政府官员身上。他们一个个贪杯好色,却又死要面子。只要将这类人缚到手,那会成为胡小桃永久的囊中之物。她甚至想过,即使做小,也比做野鸡强,眼前的马莹莹就是最好的例证。她了解马莹莹,她不相信她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从她自若的神态和依旧娴雅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既不会做男人的玩具,又找到了足以维持生计的靠山。
  事实上商人中少有凌三丁这样重情义的人,所以她还是不敢涉险。她之不跟男人们打情骂俏,实际正是提高自己身价的手段。别看男人们一个个色迷迷地,但他们最瞧不上的就是见了钱就往上靠的女人。他们可以办完事把一大把钱掖进你的裤裆,内心却是用钱在鄙视你。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这样一个女人,唯有洁身自好,才会赢得真正青睐的目光。
  胡小桃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个中短身材的中年人慢慢落入她的视线,眼光撞击的霎那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猎物。她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以她阅人的眼光,相信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那个人,就是滨城市某局一把手熊伟。
  熊伟算不上凌花大饭店的常客,只是公务上的原因偶尔来陪陪客人。接触了几次后,胡小桃看出,在挺胸腆肚的官员中,熊伟尚属正派的一个。这一点,仅从他的举止得体是看不出来的。在胡小桃看来,凡官员来此,没有一个不是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相,但几杯酒下肚,就又一个个露出色狼的原形,但也绝不像那些爆发户,毫无顾忌地搂着娇艳的女人在公开场合乱啃,而是像密探一样,先由他心仪的女子静心等候,自己再像个没事人一样误打误撞,然后心照不宣,恣意狂浪,其嘴脸之丑恶,行为之放荡,比之那些土财主犹过之而无不及。完事后整好衣襟从房间里出来,依然不改其正人君子相。也难怪,凡这类人,没有一定的手腕是断不会爬上来的,既然官场上能不择手段游刃有余,以那种智商放到情场上,更如鱼鳖戏水,得天独厚。
  熊伟似不是这样的人,从他冷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些端倪来。只要他不是假男人,在胡小桃眼里,这才是真男人。这种人并不是不好色,而是善于收敛自己。他们往往瞧不起风月场中的女人,却会对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孩子情有独钟。但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她来自农村,深知心急了喝不得热粘粥的道理。
  因为做着领班,胡小桃便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见了当官的就低眉顺眼或卖弄风骚,而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谨饬。说来也怪,那些官员们可能见的妖里妖条的女人太多,摸一把就咯咯笑的反引不起兴致,倒是像小桃这样羞涩地打着朵儿的反而会多看两眼。如果姿色平平,也就一扫而过,偏偏小桃这张脸又是极具诱惑力的,也就不得不再补上两眼。毕竟,官员不像商人,死要面子的多,故意逗弄的机会也就少些,小桃在官员口中也就有了“冷美人”的外号。当然这话谁也不好说出来,却于暗暗敬佩之中增强了尝鲜的欲望。
  熊伟自然也不会例外,但这个官场中口碑还算不错的人物绝不会因小失大。他知道风月场中那些浪言浪语的女孩子总是看上人的钱包,因此,玩过甩几张大钞也就算了,从来也不往心里去。可就是这个胡小桃,不知怎么就挑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日思夜想。他不敢想象如果把这娇艳欲滴的花朵搂在怀里会有怎样奇妙的感觉。越是想象不出,也就越割舍不下。
  胡小桃虽不能完全明了他的心思,但这种场合见得多了,从他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一二。但她并不急于求成,而是故意回避他,说是回避,又总忘不了秋波暗送,这更令熊伟心荡神摇,搞不清小桃在搞些什么名堂,于是也就有意找机会与小桃套近乎,说些与风情无关的话。也正因如此,小桃也就更觉出熊伟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也便反守为攻,但这攻势又并不凌厉,而是迂回曲折,使熊伟寤寐思之,就是不敢下手。
                 
  第八章老豌豆戏港商红颜
                 
  小桃也并非瞧不起商人,毕竟,凡是能到凌花消费的商人,也绝非凡夫俗子。但不管怎么说,在玩弄女孩子方面,商人更显得无所顾忌,那种下流相让小桃觉得恶心。她不敢想象,如果跟这些见了漂亮女孩子就流哈拉子的男人滚在一处会是怎样的感觉。如果只是贪图他的的钱财,倒也不妨,但这只是把他们当做银行的提款机,偶尔用一下还成,钱反正是自己的;如果哪一天年长色衰,就再也提不出钱来。女孩子的青春是短暂的,特别是这一行当,保鲜期就更短。不管怎么,做人还得要脸面,如果完全失去了面皮,有钱也活得不自在。
  因为有着跟别的女孩子不同的想法,胡小桃的目力便很少往商人身上去,也只是习惯性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完了。但有时候,总监也会安排一些具体的服务项目,当然这些是针对一些有价值的商人做出的。由领班亲自负责,那是显出对人家的尊重,而不是非要付出些什么。胡小桃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挑战。她咂摸出一个理,那些真正胡吃海噻的,未必真的有大钱,真正有大钱的商人反倒不露声色,该花的时候花,该俭的时候俭。
  商人中她最佩服的就是陆五洲,这个白净面皮、五短身材的港商具体做什么生意她不太清楚,但举止之优雅得体,令人称羡;出手之阔绰大方,令人咋舌。但即使如此,也还是很少跟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混在一起,不过,胡小桃知道,饭店十六层有他专包的几个房间,一切吃住用度尽在这几个房间里完成。他有一个公开的小妾,她听见过陆老板叫她采妮,她不知这是真名还是爱称,反正她心里也认定这就是她的真名字。她不以为采妮是羞耻的,甚至大为艳羡,因为自己盯上熊伟,其实也是要走跟采妮大致相同的路。她从采妮充盈着幸福的脸上,想象着自己的未来。采妮身材窈窕,举止娴雅,和五短身材的陆五洲并排在一起,颇有些搞笑的味道,但胡小桃却不这么想,男人难得这样如此钟情,女人得有这样的男人本身就是幸福的。即使做小,也还是做出了些自我。
  胡小桃之所以知道采妮只是小妾,源于一次意外的巧遇。那次陆老板那里来了客人,总监指派小桃专门负责,送茶的当儿,她第一次领略了陆老板的寝室,宽敞、明亮、简洁,除了陆老板和采妮,还有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就在她礼节性地要退出的时候,陆五洲叫住了她。
  “来,认识一下。”陆五洲友善地笑了笑,“这是我香港的太太,”又指着胡小桃对太太说:“这是这里顶尖级的服务员胡小桃。”陆太太立起身,主动伸出手,胡小桃赶紧放下托盘,把柔嫩的小手塞进肉嘟嘟的大掌里。
  那一次,小桃坐在三个人的对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说些寒暄的话。陆五洲也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还有些拘谨,所以,当她提出告辞的时候,也没有挽留,只是站起身将她送到门口,还说了句“有空来找你采妮姐姐玩。”小桃答应一声,直到房门闭上,她还站在那儿愣了半天神。她心生纳闷,那和谐的氛围,倒更像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而不是妻妾对垒。她不觉在心里暗笑,采妮做他们的女儿,从年龄上正合适。陆太太难道看不出陆老板跟采妮那层关系?如果能看出来,还会这么面目慈善地一块喝茶聊天?
  也就在送走陆太太的当天晚上,胡小桃照例给陆老板送甜点。走进电梯间,她的脑子里还装着陆五洲和杨采妮,然后由他们二人想到自己和熊伟。不同的只是,自己还没有走到采妮那一步,如果真的走到了,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呢。当然,她还没有想得更深更远,毕竟,做小不会是长久之计,但对一个摆脱贫穷的女孩子而言,这未始不是一条捷径。当然,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走这条路,但有时,还真的没有其它办法。自己呢,自己不也正在选择这条路吗?
  电梯门“涮”地打开,小桃打了一个愣,赶紧一步迈出。她笑了,笑自己竟然着魔到如此地步。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进展呢,居然满脑尽是这个了。想想也是,那可是自己的未来呢,不想想清楚还行?凭着自己的姿色,也不是没有年轻小伙子追求自己,可说不出为什么,就是看不上眼。不是从模样上,而是从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一个农村女孩子到大城市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摆脱贫困的生活吗?如果随便找个人算了,那跟躲在山旮旯里有什么区别?
  她边走边想,不觉已到了安全通道口。她笑了,自己真是好晕啊,这样心不在焉的,怕是工作也难干好了。她回走两步,刚要敲门,又惊了一跳。
  她只觉心“扑扑”乱跳。原来,刚要敲门的同时,她抬眼看了一下门牌号,居然是十五楼。她定省了一会,转回身进入楼梯口,踩着地毯刚登了几级,就听到一阵撕扯之声,还伴着一个女人惊恐的呼叫:“你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是一个男人酒后死皮赖脸的流氓腔,“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动一下都不成啊?我老豌豆还从来没喜欢过什么女人,可一看到你,全身都痒酥酥的。”小桃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拼命往上冲,还没到转圜处,那个自称老豌豆的家伙一只手抓住女子的裙摆,女子晃了晃停住了。
  “采妮,”小桃差点呼出声。她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进不是,退也不是。
  老豌豆似乎没有意识到小桃的存在,淫笑着把采妮抱进怀里,手插进她的衣裙,随之嘴巴就往采妮的脸上凑。
  胡小桃大着胆子咳嗽一声,老碗豆停止了动作。她看出,那张扭曲的脸像紫猪肝,眼睛通红,正死死地盯着她。她见过这个人,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场合。这时,她顾不上想太多,即使不想,也还是手足无措地呆愣着。毕竟,在凌花大饭店,还很少遇到类似尴尬的场面。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僵持着,趁老豌豆愣怔的功夫,采妮抽出身子,转身就跑,老豌豆一把抓了空,险些撞到护栏上。采妮来不及扫小桃一眼,就急急地往下奔,正搡在胡小桃胳膊上,托盘飞出,甜点散落一地,有几片顺着楼梯跟在采妮的身后咕噜噜一直滚到下一个楼梯口。
  如梦方醒的老碗豆没有追,狠狠瞪了胡小桃一眼。胡小桃愣在那里,不知该俯身捡起散落地上的点心还是该转身逃离。
  还没等她打定注意,老豌豆歪斜着身子稳步一级级台阶往下下,走到胡小桃跟前,停住了。胡小桃心里像揣着小兔子,不知如何是好。
  老豌豆一手托起胡小桃的下巴,流里流气地说着,一股臭哄哄的酒气熏得胡小桃直恶心。
  “这小娘们也挺俊的呵,”老豌豆捏住胡小桃的下巴,另一只胳膊猛地搂住胡小桃的腰。“你把那娘们放跑了,正好你来顶着。”胡小桃吓得浑身打颤。“大哥,你饶了我吧,我是无意的。再说,你惹不起她的。”还没等胡小桃说完,老豌豆一个巴掌打过来。
  “在小小的滨城,还没有我老豌豆惹不起的,”他嘿嘿干笑了两声,“也就你这个小娘们敢这么说。好在你的小脸蛋好看,我喜欢,就饶了你。可是,不该饶的还是不能饶。”他使劲搂过胡小桃,嘴巴狠命地压在她的胸口上。
  胡小桃只觉得脸上发烧,胸部更是窒息的难受,觉得自己要死了。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自己也正活在真空里,不能动弹,只能任由摆弄。
  她仿佛慢慢醒过来了,觉得耳根奇痒难耐,有只大手在自己的背部流畅地游动,一会又移向前胸,然后缓缓下移。她憋住气,使劲挣了挣,后腰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箍着,纹丝不动。她整个身子颤栗着,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那只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腹部,然后急促地移向下处,跟着是一声狂放的狞笑。
  “不要——”她惊恐地喊了一声,向后拽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地蹲了一下。恰在这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顺楼梯而上。
  老豌豆勒着她的手臂松动了一些,另一只手也从她的裙带里抽出来。小桃这才缓过神,定睛一看,是饭店的两名保安。
  “小五子,我们小两口亲热,你来看西洋景啊?”老豌豆啵了啵胡小桃的脸蛋,跟着“嘿嘿”笑了两声。“这个还要学咋地?”两名保安仿佛被老豌豆使了定身术,呆呆地立在那里。
  “玉京哥,快来救我。”胡小桃一下子见到了救星,手臂不停地扎煞着。
  “救你?就他们?”老豌豆不屑地撇撇嘴,“你问问他们,哪一个敢朝前走一步,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胡小桃又一次绝望了,但还是忍不住呼了一声。
  “救我啊——”警棍在眼前晃荡,可老豌豆环着她的双臂还是没有松开。
  胡小桃呜呜地哭起来,泪水像两串散落珍珠扑簌簌往下掉。
  “雨带梨花——”老豌豆不知从哪里学来这句词,“带雨的小美人更漂亮了呢。再来一个香啵。”胡小桃极力把脸扭向一边,老豌豆还是把嘴伸过来,狠狠啄了她的腮帮一下。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趁老豌豆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脸上而手臂稍微松动的机会,胡小桃猛地脱开身,对着被胡小桃称作玉京哥的保安冲过去。
  玉京哥被冲了个踉跄,重重地撞到楼梯扶手上。
  跑下一个楼层,惊魂未定的胡小桃听到上面“啪”地一声脆响,跟着一声恶狠狠地狂吼:“废物,干么不拦住她?”小桃也顾不上再理会这些,只顾躲起来,怕再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在凌花的这些日子,她并不担心那些“文明”的挑逗,因为她自觉还是有主心骨的,决不会因为几个小费而出卖了自己的身子,她有自信即使卖,也会值个大价钱。可这些地痞无赖不同,不管你怎么想怎么说,他们都会采用强硬行动,如果真到了特定场合,他们根本不跟你讲这个理,会强行霸占你。刚刚这一幕,如果不是抽身而逃的话,强行坏了你身子,有理又有什么用?
                 
  第九章老豌豆调情遭暴打
                 
  老豌豆哼着小曲,歪歪扭扭地走出酒店,凉风一吹,酒醒了大半。他靠在酒店门口石雕麒麟上,随着一阵阵发颤,一股酸水顺着肠子往上翻涌。他打了几个嗝,踉跄着前行了几步,一脚踩空,直冲下五六级台阶,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他以手支地,想立起身。可胳膊酸软无力,怎么也撑不起来。喉咙里不知有粒什么东西竟钻到鼻孔中去了。他干咳了几下,就觉鼻腔一股热流,随之肚内似翻江倒海。他头一仰,口一张,“哇”地一声,一股稀稀拉拉的秽物喷溅出去。
  他自己也觉出一阵阵恶心,硬挺着挪了几步,一屁股蹲在马路牙子上。
  零星的汽车、摩托车从身边飞驰而过,过一辆,他破口大骂一句。倒不是因为对这些死活物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觉得每吼一声,心里就会轻松一点点。
  不知吼了多久,就见身边站着两个人,垂手而立,毕恭毕敬。
  “二哥,没什么事吧?”一个又瘦又高,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小白脸问道。
  “没……没什么。”他痛苦地挤出一丝笑,“些小意思,对兄弟不是常事嘛。”他有些困倦,微眯着眼。“你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刚叫了几个小妞呢,二哥过去一块玩玩吧。”另一个小矬子谄媚地笑笑。
  “不啦,有些困了。告诉大哥,不过去了。”“那派车先把你送回去吧?”还是那个小矬子。
  “免了,我正想溜达溜达。”老豌豆低沉的哼了一声,终于直立起身子,一摇三摆,右手不停地晃着。
  “回去吧,回去吧,我没事。”呕吐过后,他感到略微受用了些,只是头晕晕地。他放大了声音,吼出一只流行歌曲。这是他的绝活,每次醉酒,只要亮一下嗓子,头也就不再那么沉重。
  他定定地在草窝坐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又飘出刚刚出现过的那两张俊俏的脸。
  “嘻嘻,”他暗自好笑,“那个小娘们,俊生生的,两个奶子暄腾腾,真她娘的诱人,也不知哪个男人有福享受她。还有那个服务员,咋地有些面熟悉呢?”他胳膊轴顶地,托着晕乎乎的脑袋。是了,是上次跟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个服务员,刚摸了她胸部一把,大哥就说我不检点,要好好对人家女孩子。他又笑了两声,“他自己呢,还不是天天有小姐陪着?也难怪,他是大哥,得装出做大哥的样子。”他的思绪越来越乱,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出道的那会儿。唉,怎么说呢。人呐,一不小心就走上一条不同的道,想抽身都没机会。他知道干这行都没有长久的,可既然有了开始,就得硬着头皮做下去。不管怎么,毕竟还威风过,就是只做几年,这一辈子也就值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几次打架斗殴,那次,那把明晃晃的刀砍下来,要不是自己躲闪快,还真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他又一声慨叹:干这一行当的,就等于把脑袋拴在裤腰上,随时都有完活的危险。可不,不干这一路,一没关系,二没技术,又能干些什么呢?何况,这么混混着习惯了,再干别的也干不来呢。即使想干,别人还要我吗?大哥他们会允许吗?
  又一股酒劲冲上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不,他从来也没正经想过什么,反正本身就是胡思乱想。他打了一个嗝,眼前又晃动着采妮和小桃的影子。对了,刚刚那个服务员还说,那个女人是惹不起的。真是屁话,这里的女人还有惹不起的?不管惹得起惹不起,等闲下来,一定要把她弄来玩玩,那会别有一番风味呢。即使找不到这个女人,这个风流俊俏的服务员总跑不了。对,是她坏了我的好事,就得由她来补偿。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他的手在胡小桃身上摸索的滋味。嘿,就凭那手感,也知道那还是个雏儿呢。对,雏儿,正合我老豌豆的胃口。大不了破费几个臭钱,也要好好尝尝这只雏鸟的味道。
  他的眼前轮番晃动着采妮和小桃的脸,不觉又一阵困意袭来。他胳膊一松,头重重地撞在草地里一块碎砖上,猛然惊醒了。他环顾四围,除了惨白的路灯和偶尔驰过的汽车,根本不见人的影子。
  他支撑起身子,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
  “还行,”他甚至把这两个字说出了口,然后一步步划着弧线朝家的方向走去。
  拐进一条巷子,路灯的光线已渐渐隐去,没有月光的晚上,黑漆漆的,有些瘮人。但老豌豆不怕,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谁敢跟大哥和他老蜿豆作对。何况,他一个大老爷们,一没姿色,二没钱物,怕个鸟。
  他嘿嘿干笑了几声,在那条幽深而又狭窄的巷子里左右晃荡着一路前行,将到一丁字路口,肚子又一阵咕噜咕噜叫,仿佛有什么东西往下坠。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解皮带。但皮带扣就像粘在了一起,越急越撕扯不开。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娘,使劲想要把腰带扯断。恰在此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他一愣神,头还没转过来,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立时眼冒金星,裤裆里扑噜噜一阵浑浊的声响,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像两条调皮的爬虫并排着向下滑动。
  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酒立马醒了一大半,顾不上裤筒里热乎乎黏稠的东西,一个猛劲往前冲。刚迈出两步,左腿遭遇了重重的撞击,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随之一阵热辣辣的生疼。还没等回过神,“踢踢扑哧”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什么幻觉,可是只能“哎呀娘呀”地哀叫。隐隐约约地,他听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他拉了屎,臭死了。”他疼痛中忘不了纳闷,这女人是谁?还没等继续想下去,头部又是一声闷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地不知待了多久,他意识到自己又活过来,耳边有轻轻的人语声。是的,是那娇柔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经。“晓玉,晓玉,”他想呼唤,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随着嘴唇一张一噏,有冰凉的东西顺着嘴角渗进牙缝,舌尖也感到一丝丝快意。
  他想睁开眼,但眼睛像被浆糊糊住了一样,黏黏的,像抽丝一般。他想抬手揉一下,手根本不能动。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腿部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又使他的神经复苏。那个夜晚,那条幽深的小巷,那重重的一击……他的泪止不住往外涌。
  “完了,一切全完了。”他痛苦地呻吟着,说不出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他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干这一行的,倒下了,就没有可能再爬起来,他深知黑道上的准则。当然,他的面前还横着另一条准则,在彻底趴下之前,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伺机报复,以报一箭之仇。
  自己怕是没这能力了,但他相信大哥,大哥不会让他白吃这个亏。这倒不是自己这个手下有多大份量,而是牵扯到大哥的面子。自己的手下被人打了,老大脸上也无光。
  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住了,而且,紧紧地,他隐隐中知道,这是大哥的手,只有大哥的手才这么宽厚有力。他想挤出一丝笑,但后脑勺生疼,嘴还没歪,就被后脑的神经扯住了。
  “豌豆,你好好静养着,”没错,是大哥,“你的事,我会安排人给你摆平。我不能让我的手下白白遭这个罪。这里的事,有晓玉替你弄着,费用你也甭犯愁,一切包在大哥我身上。”闻听大哥的话,他突然想下跪,腿一挪,不禁“啊呀”一声,这才唤醒了他,原来自己被打了,打得不能动。不是站着,而是躺着。
  “别动别动,”还是大哥关切的声音,“晓玉,倒碗水,他的嘴唇干得厉害。”他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大……大哥,我听出来,好像有个女的。”他怕大哥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补充了一句,“昨晚打我的人里,有个女的。”一只娇嫩的小手塞进他另一只手里,是晓玉,没有比这只手还熟悉得了,哦,还有她的体香,淡淡的,透着栀子花淡淡的味道。
  “还昨晚呢,都三天了。”是晓玉幽幽怨怨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抽噎。
  “三天,三天,”他心里嘟哝着,想张口,又发不出话。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身也在往下沉。他倒吸了一口气,一股倦意袭上心头。他又想说话,还没张口,嗓子里奇痒难耐,他压抑地咳嗽了一小声,后脑一阵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又“啊呀妈呀”一声。
  那只宽厚有力的手不见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酥手还被自己紧紧地攥着。以前,他一直把晓玉当玩偶,当自己不再威风的时候,这只小手给了他生存的勇气和力量。
  不知为什么,这个一直心如顽石的男人一下子被什么东西融化了,眼睑开始湿润,很快,泪水顺着眼角溢出。
  老豌豆强忍剧痛,把杨晓玉的手握得更紧了。他不知该不该为遇到杨晓玉庆幸。他想,如果没有晓玉,他真的活不下去了。是的,自己到了这地步,那些铁打的哥们儿便连泥也不如了。他们嘴上说的好听,心一个个比蛇蝎还黑,这一点,老豌豆比谁都明白。当然,他们也还扔下一些安慰的话,但此刻,这样的话还有什么用呢?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报应,但事实是真的遭了报应了。当然,这也是罪有应得。想想那些因自己的手致残的人,他的委屈消失了。但是,慢慢地,他开始心灰意冷。他觉得这辈子算是完了,这样的结局似乎也早在意料之中。
  好在,是晓玉给了他活下去的力量。并且,他也听晓玉说过,他的伤并无大碍,养个半月二十日也就好了。虽说这只是晓玉让他宽心,但还是有些满足。想想以前的日子,只是把晓玉当玩物,想什么时候要她就要她,从来也没好好关心她。从此后,他要好好对她,离开那条黑道,跟晓玉一起好好过日子。
  他不觉伸出一条能动的胳膊,拦过晓玉的腰。晓玉像只小绵羊那样偎在他身旁。他觉得疼痛又减轻了许多。他想起了为得到晓玉采取的那些手腕,不知该愧疚还是得意。不管怎么,他得到了,能从此跟晓玉过上平静的生活也值得了。
                 
  第十章中奸计杨晓玉失身
                 
  杨晓玉是滨城卫生学校的一名学生,今年刚满十七岁。生活在城郊的她,家境富足,打扮得跟城里孩子并无二致,再加上一直在学校,一副清纯的小模样惹人怜爱。上中学时就有几个男同学除了暗送秋波,她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后来居然还收到三个同学的小纸条,情意绵绵的话搞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安稳。杨晓玉虽没更深地往下走,可还是心里美滋滋的。从那些甜蜜的让人脸红的小纸条上,她品出了自己的价值,也就越注重外表的修饰。随着年龄渐长,也更见风致了。不管走到哪里,总能引来阵阵叹羡之声。
  自来到卫生学校,课程比以前轻松了许多,不管是周末还是课余时间,总喜欢约三五好友在法桐的蔽荫处有一搭无一搭地溜达。还别不信,那高挑的身材,款扭的腰肢,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成熟女孩子的魅力。
  那个晚上,她正同两个女同学在路灯下散步,一声婉转的鸟鸣引得她只顾昂头,冷不丁跟人撞了个满怀。她歉意地一笑,见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头,高高的颧骨,高高的鼻梁,蛮帅气的。
  那一个口里“没什么,没什么”地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直盯着她。杨晓玉心里怦然一动,有种异样的感觉。走出大约几十米了,还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那一个竟还立在那里,直盯着自己的方向出神。
  三五天过去,这件小事也就慢慢从脑海中消失了。这天,刚下过晚自习,想到明天就是周六了,她又约了那天一同外出的两个女同学,说要出去玩个通宵。她们趁门卫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溜出来,沿着校墙外一条踩出来的小路弓着身子去往距学校不远处一家刚刚开业的网吧。拐过墙角不远,进入一条幽巷,刚到巷口,闪出一个人影。
  她们不觉打了个寒颤,要往前走,那人左右摇摆不让路,口里还说着:“小姑娘,找个地方玩玩吧?!”听到这话,她们简直吓蒙了,赶紧折回,还没跨步,就见另一个人挡住了退路,暗影中像一座铁塔。
  “喂,小妹妹,别跑呀!”这个还嘿嘿地笑了两声,三人听来毛骨悚然。前不能行,后无退路,一时不知所措。
  两个男人一步步逼近,把她们挤作一团,她想喊,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她的一个同学刚喊了声“救人啊”,第一个出现的男人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嘴巴狠劲吻住。
  另一个男人嘻嘻地笑着,抚摸着另两个同学的脸蛋,“出声,叫你们活不到明天。”三个人瑟瑟颤抖着堆在一起,两个男人一边一个靠在一边的墙上,各抬起一条腿踩到另一面墙上,把三人正好包在中间。
  她们眼也不敢抬,双手蒙住头。
  就听一个声音说:“小妹妹,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啥事也没有。如有半点违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另一个扯住杨晓玉的头发,她不得已把脸扬起来。
  “嘿,好俊的小妹子,灯影里看一定更出味。”他淫邪地笑着,“这下大哥该好好赏我们了。”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一个敢再出声,而且,按二人的吩咐,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跟他们一块走出巷口。
  低头走路的杨晓玉觉得他们的脚步停下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抬头,见前面又横着一个人,心下刚想,这下完了,却又觉得那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惊惧中怎么也想不起来。
  “妹妹,你这是到哪里去?”那个人快步上前,抓住杨晓玉的吊带,“我找了你好久,怎么会在这里?”两个男人凑过来,对这人推推搡搡,“我们有事,你是干什么的?”“这是我妹妹,你们是什么人?”“妹妹?”那两个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会,又转向杨晓玉,“她是你哥?”杨晓玉立即明白了些什么,慌乱中笨拙地点了点头。
  “少蒙我们,”那两个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揎拳露袖,“识相的就让开,不识相可别怨老子不客气。”说着就要动手。
  还没等两个近前,小伙子早飞起一脚,一个捂着肚子蹲在地下直呼“哎哟,”另一个见势不好,刚要回身,被小伙子一把扯住皮带,另一只手同时飞到脸上,灯影里看出他的鼻孔下面有浑浊的东西越过嘴唇滴落地下。
  “大兄弟有话好商量,”他捂住鼻子,哈着腰求饶,“兄弟你饶过俺这一回,俺会好好报答你。”“不要你报答,快滚!”那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相扶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灯影里。
  三个女孩还在一旁瑟缩着,小伙子走上前。
  “没事了,没事了,”他像个得胜的英雄一样关切地拍拍杨晓玉的肩,“晓玉,你没事吧?”晓玉愕然,“我,你是叫我?”“是,你不认识我了?那天我们见过。”“哪天?”晓玉只觉得有过印象,早忘了何时何地。
  “这个不重要了,只要妹妹没事就好了。”他故作关切地靠晓玉更近了些,“这地方可乱着呢,以后晚上可不兴跑这儿来。”不知为什么,这个贴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子非但没有让自己心生恐惧,还觉得一丝丝暖意,细嫩的小手不自觉地伸进他递过来的手里。
  从此,杨晓玉觉得自己是恋爱了,那个男孩子常常来等她,搅得她上课也心绪不宁。慢慢地,她也回想起来了,这个男孩子,就是那次一不小心撞了满怀的那个。
  这难道就是缘分?她偷偷到距离学校不远处小河边的树丛中找算命的占了一卦,得的签是上吉。她暗自高兴了好久,何况,她书中读到的白马王子就是差不多这模样的。
  开始,她有些慌乱,觉得只是巧合;但转而一想,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被那些流氓祸害了,由感激而至崇敬,而崇敬而心生依恋。
  也是从那以后,那个小伙子经常带她到饭店吃饭,还给她买来好看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自己以前掂量过多次舍不得买的。她也从没有问过他哪来这么多钱,就欣然接受了。她把这看作是对她的爱,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爱,何况,自己还是喜欢他的。
  从此,晓玉的心里像是插上了翅膀,再也稳不住自己了。坐在教室里,想得是天上飞的鸟儿。唉,要是自己也变成一只鸟儿该多好啊,想飞到哪就飞到哪,无拘无束。不,变不成鸟儿也无所谓,只要给自己自由,那就一直把手放在那个男孩子的大手里,那种甜蜜,想想都是幸福的。是啊,别说现在,一年前中学里那个给自己递纸条的俊朗男生差点就把自己的心俘获了呢。只是可惜,那个男孩子少了些勇气,如果他再进一步的话,自己就会乖乖就范。只是,她没有回他的纸条,他再看见她的时候,就脸红红的,甚至,她想再给他送秋波,他也木木地有些好笑。现在,她有些暗自庆幸了,这一个,比那个木头样的同学可够味道呢。她曾好久品味着那封情书的滋味,更迷恋现在的感觉。之后,也就完全沉醉在现在的感觉里,过去的那些,早已是过眼云烟,注定会随风飘散。
  她想把这甜蜜埋在心里,可还是管不住自己。有时,男孩子会主动约她,心里自然比吃了蜜还甜;有时,男孩子三两天不来,就跟失了魂魄似的。有个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细细咀嚼最近发生的这一切,美滋滋的不觉笑出声;但有时,又觉日子过得那么漫长。恋爱,真是甜美而又折磨人啊。
  开始,他跟那个男孩子会面的时候,还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只是在一块逛逛公园或玩些游戏之类的东西。有时,她特想牵着男孩子的手,可守着同学又不好意思,也就不再让同学相陪,而是单独一个人与男孩相会。显然,她看得出来,男孩子比她还高兴。更多时候,没等她伸过手,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她,吻她,她只觉得痒酥酥的,如在仙境。她诗意地享受这些从未有过的甜蜜,感激那一次偶然的相遇。有时,她一个人也会笑起来:“可能,这就叫天作之合吧。”那个周末,他们相约出去玩了好久,吃过饭又去跳舞,这是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绝妙刺激,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
  她知道那天喝得多些了,在音乐疯狂的刺激下她拼命地摇摆,然后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干呕了两声,小伙子赶紧扶住她,但她还是吐了出来。
  几乎是他背着她走出了舞厅来到大街上。她觉得他的背好宽厚好温暖,她疲惫而又痴迷地靠在他的背上,口里不知咕哝些什么,她只知道,她故意狠吊他的脖子,这样,她感觉舒服极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那么柔软舒适,不像是趴在他的肩上,倒像是仰躺在草坪上,而且,天上星星正调皮地眨着眼睛看她。
  还有他,正牵着她的手,不,那一个正俯下身子轻轻地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晓玉,我爱你,直到永远。”她咧开嘴笑了,笑得那么甜,弯弯的月牙也似在笑。不,不是月牙,这光线明明是橘黄色的。不是他在轻柔地吻她,而是坐上了一只小船,在狂风巨浪里颠簸。
  自己喝醉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因为她清醒地意识到,某个地方撕裂般地疼痛,而且,疼痛不断加深加剧。狂风更为猛烈,小船儿要被滔天的巨浪掀翻了。她觉得一阵恶心,“涮”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酒劲完全被吓醒了,因为她分明看见,那个称自己妹妹的哥哥正狂暴地在自己身上大幅度地波动,呼呼地喘着粗气。
  她“啊”地尖叫一声,那一个倏地停止了动作,得意地斜睨着她。
                 
  第十一章杨晓玉浴室雪耻辱
                 
  杨晓玉完全清醒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正发生着什么,随着一声尖厉的惊叫,她“哇”地大哭起来,那一个若无其事地抓过一团纸塞在她的下处,然后扯过一条床单把自己身体弄脏的部位胡乱擦了几下,随手一扔之后,潇洒地点上一支烟,叉着腿正对着杨晓玉,似是欣赏,更似是嘲弄,那种发泄后的知足神态,随着烟雾在整个房间缭绕。
  哭累了,杨晓玉才回过神来似的把夹住的一团纸抽出来,殷红的鲜血洇湿了大半。她猛地把带血的纸塞进嘴里,狠命地撕咬,痛楚的抽泣伴着击打席梦思嗡嗡的回响。
  那一个竟一动不动,得意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他仿佛还沉浸在刚刚过去的狂风暴雨之中,匆匆停下的脚步虽有些失落,又觉得恰到好处。
  他揿灭烟,咂摸一下嘴,赤身裸体走到杨晓玉身边,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然后俯下身,吻去她残存的泪花。他看出,那一刻,杨晓玉两眼无神,脸色煞白,胸部一起一伏。他直勾勾地看了半天,内心又一阵躁动。他蹲在床沿一旁,用手抚弄着晓玉结实好看的乳房。他的掌心能感觉出,圆润的乳房正“卜卜”乱跳。他想起了书中说的“像受惊的小兔子”,没错,这是两只可爱的小兔子,当它受惊的时候,更充满诱惑力。
  他把嘴凑上去,吸住了其中的一只,然后又吸住另一只,交换了几次之后,觉得后脑勺湿湿地。他抬起头,杨晓玉闭着眼,泪水正哗哗地往外涌。
  他怜惜的坐在晓玉身边,环住晓玉的胸部,猛地,晓玉一把推开了他。
  “滚——”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把他吓了一大跳。
  她扯过床单,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一阵子。她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浑身上下似有爬虫在咬。她微微露出一条缝,大口喘息,仿佛要把身上的浊气都吐出去。
  下腹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她蜷起身子,把胳膊伸到两腿间,紧紧地夹住,这样似乎好受了些,但内心的凄楚更猛烈地袭来。她觉得有些恶心,便猛地弹起身,揭开床单,扔得远远的,三步两步冲向洗手间。
  她闭上厕所门,把浴缸放满水,把花洒打开,一遍又一遍地冲洗下身。她的心一阵阵绞痛,甚至想一死了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从心底里呐喊着发出狂吼的声音,又回归到心底里去。但她自己觉得,内心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她狂乱地冲洗头发,眼睛,脸蛋,颈项,整个白皙的身子。曾经,当被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吻着的时候,自己也一样陶醉其中。而现在,她只觉得阵阵恶心。她倒上整整一瓶浴液,在胸部来回揉搓,这时,她才觉出乳头隐隐作痛。借着惨白的灯光,她清楚地看到了清晰的齿痕。她不觉捶胸顿足,把自己包裹在溅起的水花之中。
  这一剧烈的动作使她忍不住“哎呀”一声,下部又一阵锥刺般的疼痛。她关掉喷淋头,坐在浴缸沿上,忍受着身体更忍受着内心的伤痛检查了一下撞击最严重的部位。她看一眼闭一会眼睛,忍不住再看一眼,接着哇地大叫一声,抓过一块香皂一遍遍地揉搓,然后冲洗,再揉搓,再冲洗。她知道,即使这样的动作重复一万次,也无法洗去身心的耻辱。说不出为什么,她突然抓过一根长别针对准了喉部。她要刺下去吗?是的,一定。那一刻,她真的下定了决心,她要以自己的生命证明自己的清白。然而,很快,那只拿着别针的手一拳击在映现出自己全身的镶嵌镜上。她分明听到了哗啦啦的碎裂声,虽然闭着眼,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手一阵发木,继而刺骨的疼痛。她不理会这些,又把喷淋头开到最大,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她要冲刷掉所有的污浊,直到死去。
  死?是的,她想过,刚刚就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然而很快打消了。死,非但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证实了自己遭受的污辱。一直以来,她喜欢这个男孩子,她早就希望在某一个夜晚,把自己的处女身送给自己最爱的人。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初夜,竟是以这种方式度过的,而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在发泄完兽欲之后,跟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觉得手疼痛的更剧烈了,她睁开眼,随着水的流动已是淡淡的粉红一片。手上的血还汩汩地往外冒,这回,她没有哭,反倒冷冷地笑起来。
  我这算什么,死,死不清白;活,又怎能清白?或许只有一条路。这个男人之所以疯狂地这么做,是因为太爱自己了;只是选择了不该有的方式。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如果还跟着他,实际上自己还是清白的,那个作践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那么,夫妻之间的这些事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些天来,他对我那么好,说明他是爱我的,其实,除了这个晚上,不,也就是刚刚发生的之一切之外,自己也是爱他的。如果真的想开了,刚刚过去的这些,也是爱的具体表现,只是这种爱表达的太粗糙,不够细腻,不够品味。以后,我们会慢慢来,不光他要发泄,我也要享受,那才叫爱情。
  她凌乱地想着,觉得又有些释然,只是这时,乳头,下处以及手,疼的似乎厉害些了,就又蹲下身子,斜倚在浴缸边缘上,一遍遍抚摸疼痛的部位。潮润的空气在弥漫,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在无限地膨胀,眼泪顺着湿漉漉的身子往下流。她闭上眼睛,真想这个世界就此停滞。
  不知这样待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疲累,扶着浴缸一侧立起身,随手扯下一块浴巾披在身上,打开洗手间的门,赤脚站在那个亦爱亦恨的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正仰躺在那里,像头死猪,一动不动,只有一胀一憋的肚皮和“呼噜呼噜”的声音,证明他是一个活物。
  这时她才看清,那张翻江倒海过的床上,散落着或浓或淡的桃花。她的心一紧,这样子,明天怎么跟服务员交待?
  尽管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现在想起来恍如昨日。守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人,她有些解气又有些伤心。
  她忘不了被强暴的第二天,当那个男人醒来之后,反反复复地忏悔,说他自己喝多了。确实,那个晚上,喝得是有些多。不管怎么,只要他悔过了,就原谅他吧!她这么想,实际也是在宽慰自己。而且,一连几天,她都带她出入高档饭店。但之后不久的一次,还是让她重圆的镜又破碎了一次。
  那次聚会,她从邻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没错。是他们,剥了皮也认得他们的骨头。也就是那个晚上,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才有了现在。她咬牙切齿地盯了他们半天,几次想要开口告诉身边的男人,但还没等她启齿,就见身边的男人打个响指,那两个家伙竟然乖乖走到她近前,向她鞠了一躬。
  “请二嫂原谅我们的无礼,以后还望多担待些。”二嫂?她懵懂地盯着身边的男人,那一个竟恬不知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这是我的两个兄弟,讲义气,不要忌恨他们才好。”他挥挥手,那两个家伙又乖乖地退下。
  那时,她真想把一腔愤怒发出来。敢情,那是演的一出双簧戏啊?自己真是嫩呢。可木已成舟,有什么法子?而且,那两个家伙刚走,她的耳边又飘过她最爱听的声音:“小宝宝,那是因为我爱你呀。你不知道,从那天你撞了我,不,好久之前我就爱上你了。”之前?晓玉更迷糊了;继而恍然大悟,因为一步一步,自己都是在陷阱中跋涉啊。
  在之后半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是怀着复杂的心理同这个男人交往。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她由震惊到慢慢接受。不是从内心里接受,她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原本,她跳上的就是一只贼船,船已驰到江心,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没有其它的选择。离开,已是不可能,虽然她也清楚这个男人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色,把自己当做发泄兽欲的工具,但真要离开,他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何况,自己再也不是处子之身了,自己的清白给了这个男人,再也还不回来了。就是他不再找自己的麻烦,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个圈套,她也无力摆脱,只能这么默默忍受着。
  当惊闻这个男人被打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快意,巴不得他被打死才好呢,这样她就可以脱离虎口,开始重新过别样的生活。不过,从另一角度讲,又有些怜惜他了。这些人,也不过威风一时,一旦失势,注定是树倒猢狲散。现在,树还没倒,这猢狲先受了摧残,也是命里注定的吧。
  半年来,她忍受着凌辱,而且,知道这种凌辱还会持续,但也只能如此了。好在,这个男人出手阔绰,对自己也是少许的安慰,同时又害着后怕。她知道这些钱都是来路不明的,没准哪一天,他就会被关进局子里。她明白如同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想飞也飞不掉,只能等着上天对她命运的裁决。
  如果说以前还含着些恨,现在,看到他自己也受了那么多罪,也算是遭报应了吧,反倒把恨转化为怜惜了。
                 
  第十二章明月夜晓玉遭轮奸
                 
  也就是从酒店里会了那两个小混混之后,她听到别人叫他老豌豆,看到那么多人对他毕恭毕敬,也意识到了他的身分,同时她也知道,那个威武雄壮、宽厚仁慈的退伍军人是他们的大哥。而现在,她只能跟着走下去了,如果提出分手,莫说别人,老豌豆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由恐惧变得坦然,她觉得既然走错了第一步,就不能不按着错误的路子一直走下去。久而久之,非但恐慌的心理逐渐淡漠,还有了种特别的依赖。在她的影响和带动下,她的那几个好友也陆续加入到她的行列来,不几天就对老豌豆的手下投怀送抱,还一口一个大姐地叫她。她觉得自己成了英雄,人人羡慕又遥不可及的英雄,这个英雄的封号是因了她的姿色。如果没有这资本,老豌豆绝不会费尽心机地把自己搞到手。
  想到这些,便也时常在同学中面露得意之色。有时夜里静下来,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也回想老豌豆作践自己时的丑态,忍不住暗暗落泪;之后马上就推翻了。她甚至认为,爱情,原本就没有固定的模式,老豌豆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觉得这种方式新颖别致,手段上有些不合常理倒理所当然了。特别是见识多了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以及过去从未享受过的山珍海味,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达到这样的境界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想想自己过去的什么理想前途就有些好笑。她之所以要报考卫校,是觉得那个职业是神圣的,那一身白大褂藏着她的追求和梦想。
  但那一次,也就是那晚老豌豆折腾了她之后连续三个月没见红,而且不时伴着头晕恶心,以她所学到的知识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检查的结果让她大吃一惊,果然怀孕了。她不是没想过这层,但真正降临到头上,还是如晴天霹雳,击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她在医院广场前徘徊了好久。她舍不得肚里的孩子,觉得那是自己的骨血。又急着要把它打掉,因为那也是罪恶之源。更不用说,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这方面的事还不怎么懂,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可能。更大的犹豫源于怎么面对别人的齿冷,她甚至能想象出她躺在手术台上时那些讥笑的目光。
  不管怎么,她还是最终下定了决心,这个决心也必须要下。本来,她想叫上老豌豆,但老豌豆的一句话兜头给她浇了一瓢凉水:“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打掉它。要是你能割舍下,你自己去吧。”她知道那些只不过是托词,看来,对他不能心存幻想。她艰难地迈进医院的大门,忐忑不安地走进妇科门诊。果然如她所料,几个比他略大些的女孩子传递着眼神,言来语去,讽刺挖苦,简直让她无地自容。她真想扭头跑掉,但还是忍住了,躲过了这次,躲不过下次。既然做下了,这罪,不管是肌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早晚也躲不过。而且,来得早比来得晚更强一些。
  躺在手术台上,除了坠入江心的憋气和呕吐的空洞,就是亲眼见识了她未来的职业。原来,穿着清洁的白大褂,就是要做这些肮脏的活路。她的意志从此消沉下去。从选择的职业根本看不到未来。于是,她的心反而贴得老豌豆更紧。然而一次意外,又使她坚定的信念发生了动摇。那天她找老豌豆,服务员了解她的身份,主动把客房的钥匙给了她。她打开了老豌豆刚定下的钟点房,推门的瞬间她犹如五雷轰顶,老豌豆正骑在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子身上忘我地嚎叫。
  她疯了一样跑出酒店,几天没跟老豌豆联系;老豌豆还是忍不住主动找了她,向她道歉,求她原谅,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说只有杨晓玉纯真的爱情才能拯救他堕落的灵魂。
  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杨晓玉最终原谅了他,但心里总有些解不开的结。她多次试图结束这种关系,但每次都坚持不了多久。每个晚上,她只能一个人暗自垂泪,慨叹命运不济。有时她甚至对自己说,走一步算一步吧,看能走到哪里去。这样想着,心里反倒轻松些。
  就这样一天天这么挨过来了。那个上午,刚下第一节课,她正跟几个同学在校园里跳绳,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心身才是放松的,觉得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自己。她正欢快地跳着,一个同学老远喊她。她娇喘微微地跑近前,才意识到那位同学的身边还有那个第一次堆截住他的小混混。她生气的一扭身想跑开,还没来得及迈步,衣袖就被扯住了。
  那个小混混全没有平时的嬉皮涎脸,严肃地口吻对她说:“老豌豆住院了,他要你赶紧去一趟。”她大脑“嗡”的一声,立即想到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了,怎么了?”她急迫的问,不是出于心疼,而是出于对这事原委的关心。
  小混混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她没敢找班主任,写了一张纸条扔给班长撒个谎就离开了学校。一路上,她的心悬得紧紧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来看望的人的交谈中,她隐约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坐在病榻前,她反而有些舒服,她想,有了这次教训,老豌豆一定会改过从新的,那他们的爱情就会从新开始。
  尽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好在老豌豆的伤势并不怎么严重,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回到家中休养。晓玉像个贤慧的媳妇不分昼夜地守着他。也就是回家的第一个夜晚,他又要她,她按医嘱,劝他伤筋动骨不宜剧烈活动,但还是被他难过的泪水打动了。这次,他那么温柔,每一次抽动仿佛都是精挑细选,她第一次尝到了像书上说的欲仙如死的那种滋味。她甚至觉得还不够,吊住他的脖子,急促地说:“豌豆哥,狠狠地要我啊!”之后的两个月,老豌豆没有迈出大门一步,不是他的身体不允许,而是觉得没有脸面见人。但这个月光如水的晚上,他再也憋不住了,说是要沿穿城而过的明镜河遛一圈,一来透透新鲜空气,二来也可以散散心。
  晓玉没有拒绝,甚至有些愉快地答应了。她扶住他,一瘸一拐地在月影里走着。她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的好美,她的心里跟眼里的月色一样美。在那棵最高大的杨柳斑驳的树影里,她心里生出要拥抱他的冲动。她停住脚步,借着树影的暗色,轻轻地吻住了他。
  她眯上眼睛,觉得自己也被一张温热的唇吻住了面颊,还没顾得上陶醉,她觉得怀抱里空荡荡的,但那张温热的唇还在,而且,竟然一下子又被紧紧抱住。她愉快地呻吟两声,就觉得一只手撩起裙子的下摆伸到了下面,她的热流还没来得及涌动,就听混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晓玉,快……快跑。”她睁开眼,怀里抱着的竟不是老豌豆而是另一个矮个子男人。月影中,老豌豆正被两个人狠狠地勒住,嘴巴里不知塞上了什么东西。
  她“啊”地惊叫一声,想挣脱,但嵌住她的双臂纹丝不动。而且,耳边一声嘿嘿的奸笑:“小美人,你不就喜欢这个吗?今晚上老爷们就让你一次玩个够。”两人被拖到一个废弃的公园,那片竹林,曾是许多鸳鸯的栖居之地。而今,老豌豆被牢牢地绑在一株树上,那三个淫笑着围拢上来。
  “不要,你们不要——”杨晓玉闭上眼睛双手扎煞着当空乱抓,但还是很快被牢牢地缚住,她觉得一只罪恶的黑手在撕扯她的内裤,她想阻挡,身子却一动不能动,想喊,早被什么塞得严丝合缝。
  她被顶到墙上,只觉得像有千万条爬虫在全身蠕动,奇痒难耐,跟着双腿悬空着被动地分开,有什么东西塞住自己的下身,满满地,仿佛觉得不够结实,拔出来,又猛烈地顶入。
  她觉得自己窒息了,不知身处何方。她怀疑是在梦里。是的,是梦,还是那条熟悉的小船,还是那骇人的滔天巨浪,但她再也喊不出来了,连那声恐怖的“啊——”也不能够。
  但她还是听到了声音,那声音比自己叫得更为凄厉,虽然“呜噜呜噜”听不太清,但那杀猪般的低沉还是能感觉到是老豌豆。还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废了他,看他还玩不玩女人。”她又晕过去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到了一个奇幻无比的世界里,怪石嶙峋,绿树红花,群莺翩跹,蜂飞蝶舞。
  这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仙境吗?可能是吧。想必,仙界也不过如此。她立在那里四处观望,满眼里都是赏不尽的美景。随着一股温煦的风,脸上润润的。是了,前面就是瀑布,飞流直下,溅起的水雾迷迷蒙蒙扑面而来。
  她想往前走,找寻更为优美的景色,但挪不动步子,急得她想喊,嘴巴张了张,没能出声,身子却不住地摇晃。
  除了瀑布“扑扑”的击打声,背后还有人语,仿佛非常遥远,又似近在脑后。
  “醒了醒了,她醒过来了。”晓玉完全从梦幻森林里走出来了,清醒的大脑增加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朦朦胧胧记起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多想,泪水就簌簌地往外涌。
  她不敢睁开眼睛,怕那一切来得更清楚。她在混混沌沌中又听到了清晰的人语声。是母亲。没错,是母亲在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粗重的声音,那声音不是说话,而是连续长叹了几声。是父亲,她也分辨得清楚。每到遇到不顺心的事,她总能听到父亲这样的叹息声。现在,她知道,父亲这叹息是因为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父母的说话和叹息声都远去了,仿佛整个世界只留下了自己。她“哇”地哭出声,感觉自己正活在罪恶的深渊里。
  她摸索着想撑起身子,只觉得酸软无力。又听到了人的说话声,她便静止不动了。声音非常细微,分明说着平时常听的话,但这一刻,她觉得所有的人都在鄙视她。
  她好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东西也看不见。静静地,只有自己一个人,无声地来到这个世界,再无声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第十三章闻剧变吴采妮惊魂
                 
  这个早上,陆五洲觉得身体有些懒懒地,他既没有外出晨练,也没有陪采妮沿明镜河散步,就这么一个人躺在床上。除了头稍稍有点晕,也并没有觉出什么大异样。
  他似乎有满腹心事,又像啥事也没有。他心里明白,在滨城,他是数得着的响当当的人物。这个名声之响,主要还是源于财大气粗。他觉得自己就是为钱财而生,他的大脑里滚动的是钱,眼前飘浮的也是钱。在别人还为生计犯愁的时候,他就是腰缠万贯的商人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金钱的价值显而易见。只有钱,才能过上奢华舒适的生活,也只有钱,才能结交达官显贵、地痞无赖,一句话,钱可以摆平一切。
  曾经,他也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些俗气,但慢慢地,他从人们的眼神里看出,钱给他带来了无尚的荣耀。现在,他是滨城的模范人物,无疑是因为他有钱,也正是因为有钱,连市里的头头们也对自己礼让三分,因为财气又带来了他的名气。作为商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官员们的了。别看他们表面上一个个人模狗样呈君子状,实际上,没有比他们更卑鄙龌龊的了。
  他小时候也吃过苦受过累,但这么多年的打拼还是让自己有了出头之日,即使躺在这里一动不动,钱也会像出自冰山的小溪流水,哗哗地不断流淌。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懒洋洋地伸过手,顿了顿,才一把抓过来。
  “喂。噢,小猛子啊?有什么事吗?”还是懒洋洋地。
  “噢,陆爷,完全按你的吩咐做了。”电话里传出讨好谄媚之声,“只要五爷咳嗽一声,我这里出一点格,那不是对五爷的不恭吗?”“好,好,”陆五洲明明对着话筒,却更像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你做事有分寸,才放心地让你做。记住,一定不能闹出人命来,不然,可得拿你自己的命抵上。”听筒里的声音干脆直接:“这个五爷还不放心吗?如果有一丝差池,那我小猛子不是白白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吗?”“知道就好,”陆五洲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明天晚上,菊花厅,给出力的仔子们抹抹油。”“是哩,五爷,一切按你的指示。”放下听筒,他披着睡衣下床,从饮水机倒了一杯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微机。
  采妮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除了开门的那声响动,即使再重的脚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也只是人耳微闻的沙沙声。
  她走近前抚住陆五洲的后背,轻轻地按了两下。
  “老公,听说了吗?”她俯下身,朱唇轻启,“昨晚滨城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那个老豌豆让人给废了。听说早上发现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气息了呢。说出来有些好笑,两个小蛋蛋不知让什么人给摘去了,看他这辈子还怎么玩女人。这种人是欠教训,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做事的也未免太狠了些。我还听说,连他的女朋友也给轮奸了。”“他都没那玩艺了,还要个女朋友干啥啊?”陆五洲只是淡淡一笑,回过身,仰起脸来,嘴巴和采妮递上来的朱唇正好紧扣在一起。
  又是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他有些扫兴,给了采妮一个更深的吻,然后习惯性地骂了句“他妈的”,一把抓过电话。
  “喂,噢,熊局长,有什么新情况吗?噢……哈哈,是吗?不过,你可是有言在先的哟,只要出不了人命,就永远在'全力侦破中',可我听说只是弄残了呀!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摘了那玩艺?哈哈,对这种人,这是最好的法子。……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熊局长赛过一个智囊团,什么事还有你个钻心黑摆不平的?好,哪,就这样啦……哈哈哈哈,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好好好,只要你有空,星星夜总会给你备上最上等的小姐,凌花大饭店会给你预留最豪华的房间。”采妮没听到那边的人说什么,但爽朗的笑声还是隐约可辨。
  陆五洲放下电话,采妮正惊愕地看着他。
  “昨晚的事,是你干的?”陆五洲捏了捏她潮红的腮帮。
  “这个你还不明白吗?谁动了我的心肝宝贝,我就让他死得难堪。”“上次不是揍过他一次吗?”“上次?”陆五洲“嘿嘿”一笑,“就那样伤伤皮毛,也太便宜他了吧?”他又吻了一下采妮的耳垂,似是喃喃自语,“我的小宝宝可是金枝玉叶呢,他一个小混混也不睁开眼瞧瞧,竟敢到我这里挠痒痒。”他若无其事地拍拍采妮的肩膀,然后给了采妮一个轻轻的拥抱。
  “采妮,你放心,只要你跟着我,保准不会受一点点委屈。”他没有意识到采妮已经胀得通红的脸,又坐回到微机前。
  采妮愕然地张着嘴巴,好久没出声,她不知该说什么好。那晚老豌豆调戏自己,只是惊慌中给陆五洲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当晚就出事了。她没多问,知道这事一定是陆五洲干的。她了解这个男人,总是于不露声色中显出自己的老辣。她觉得,那个老豌豆,动了自己那一下,也算是倒了血霉了,以后断不敢再做这样的事。而且,她心里也明白,即使老豌豆知道是陆五洲干的,也不能奈他何,甚至越发大气不敢出。他知道这个胖矬子的能量。在滨城,没有他摇不动的人物,即使市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从内心里也惧他三分。毕竟,除了财大气粗,与上面还有些瓜葛哩。
  她从来不管男人的事,但老豌豆两次被打,都是因自己而起,就不能不时时关注着。第一次,她觉得有些解气,但当今天早上公园凄惨的一幕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她起初不信,不管多么恶毒的人,也断不会做出这等断子绝孙的事,更不会想到这事会落到老公头上。但当她确认正是陆五洲所为,特别是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态,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了。她多次听他讲过奋斗中的屈辱,那些屈辱让他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道。或许正是因为那些屈辱,才促使他努力奋发,力争要做人上人。而能做到如此,一个字:钱。是啊,也怪不得陆五洲,如果不是为了过上奢华的生活,自己也不会委身于这个年龄大自己一倍,粗腰多自己一围,而身高却少着十个厘米的男人。但她是无奈中小心地走到这一步的,而身边的这个男人越来越让她估摸不透:表面上温和儒雅,一派和气,没成想出手这么辣,就因这一点小事,就要置人于死地而后快?
  不过静下来想想,黑道上的这些混混也够可恶的,他们不也一样游手好闲横行乡里吗?每当看到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但自己一介弱女子,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心下便有些快意,只是心里暗自祈祷,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真的查出来,非同小可。不过,听五洲刚刚电话里说“全力侦破中”,显然,五洲敢于这么弄,也与这些关系网有关。对了,他刚刚提到熊局长,难道就是那个拒腐蚀永不沾、一副谦谦君子相的熊伟?
  “采妮,你来看,我又赢了。”陆五洲得意地一拍巴掌,把采妮的思绪又拉回到眼前。
  采妮知道陆五洲闲得没事的时候就玩一种游戏,他自己也常常说人生如游戏一样,就是玩得个智力。连游戏也玩不好的人,断断玩不了人生。
  人生,一个听上去多么浩渺的词,具体到每个人身上又是这么简单。一次普通的意外,就可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这个人的人生也就此终结了。老豌豆可以说走向了终点,含辱的杨晓玉也完了。起因其实非常简单,这个,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的了。现在,她甚至后悔给陆五洲打那个电话了,更多的不是为老豌豆,而是为杨晓玉。她见过那女孩子,纯真秀美的脸上还透着稚气。她不明白那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跟老豌豆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哦,再一想就又不难理解了。她所熟悉的那些小混混大混混,大多都有一个或几个漂亮的女孩子陪伴着。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了?有时她在心里问自己。呵,别说别人,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从不严格的角度讲,陆五洲充其量也是个混混,只是混的方式不同而已。
  她猛地打了个愣怔,为自己突发的这些联想。如果哪一天陆五洲出现了什么问题,自己也会沦落到杨晓玉那一步吗?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怕想下去真的就要崩溃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陆五洲跟那些混混不同,他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虽说现在的生意离不开那些蜘蛛网,但编织这张网的人远非那些小混混可比,他们大多生活是社会的上层,掌握着实权。没人能撼动得了他们,也就没人能撼动得了陆五洲。更何况,陆五洲还有港商身份,又是那些土财主万不及一的。
  好在,自己跟他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等到五年一过,自己又可以是自由身了。虽说这段经历会让人瞧不起,但她所得到的,也是其他人终其一生奔波劳累也得不到的。有得必有失,她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断不会走上现在这条路。
  不过,她还是有些后怕。从老豌豆这件事上,她看出了陆五洲的蛇蝎之心,没准哪一天,他也对自己不露声色下这样的辣手呢。
  越是不让自己想下去,也就会想得越多。她觉得自己迷糊了,连陆五洲的击节赞叹也没听见。直到陆五洲又一次叫她,她才还过魂来似的,向前走了几步,从背后环住陆五洲。
  陆五洲扭回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第十四章聚欢宴米灵识素真
                 
  已经十点多了,客人们渐渐散去,菊花厅里却依然灯烛荧煌,笑语喧天。
  这是按小猛子的要求做的,酒酣兴未尽,关上吊灯,只留一根残烛,在幽暗的光晕中谑浪笑傲。
  当然小猛子这么做,也是迎合米灵的主意。米灵是滨海大学大一的学生,中学时品学兼优,紧张的学习生活让她的脑子里除了书就是书,或许书读的太多了,反生厌倦之心,轻松的大学生活让她看到了社会的另一面,也让她感受到了另一种活法。面对莘莘学子,她的心还算平稳。但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大开眼界,奔放的心再也收不回来。
  那是一个林静蝉噪的傍晚,正挤在食堂门前售饭口排队等候一块钱一份的大头菜,一位同学上来拍拍她的肩膀。
  “米灵,有人找。”那位同学说罢,还朝她挤了挤眼。
  一辆豪华轿车一侧,站着一位戴浅色墨镜的年轻人,她觉有些面生,待那人除下眼镜朝她微微一笑,终于认出来了。
  “表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如果不是守着这么多同学,她真会扑上去撒个娇什么的。而现在,反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讶异地走近前。
  “外出办事,正好来看看表妹啊!”打量了一下正围着打菜的同学,米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知道现在的同学敏感着呢,一不小心,很快就会风传什么了。
  坐在车上,她的心还卜卜乱跳。倒不是担心表哥,而是那帮刚刚还在瞎起哄的同学。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凌花大饭店,也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豪华的地方。一进大门,宽敞明亮的大厅就让她有些眼花缭乱,头顶那盏焰火般簇簇开放的吊灯,让她感觉似是璀璨的星空。她几乎是让表哥牵着走进电梯,然后,也不知到了多少层又让表哥牵着走出电梯。她还是第一次乘坐这种直降式电梯,她觉得站在里面心里不稳,忽然一阵下坠的空虚,那扇紧闭的门就平缓地打开了。她左顾右盼,看见每个小房间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当时她真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们去的那间叫湖心岛。她不明白没有湖也谈不上岛的地方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心里的疑惑太多,吃饭的时候一句也不敢问,而且,还要观察别人怎么铺开餐巾,怎么使用消过毒的餐巾纸,筷子该从那头开,大碟小碟的那么多该怎么用,然后就是不同的菜该怎么动筷子。每一道菜,她几乎是最后一个才动手。平时话语如珠的百灵鸟,此时就像一只羞涩的乖乖猫,一声不敢吱。
  她不知道这顿饭该花多少钱,但她明白了居然有这么多人过着自己不敢想象的日子。她也就悟出,为什么那么多有姿色的女孩子要傍大款。以前,对这些女孩子她都是嗤之以鼻;之后,她至少理解她们了。谁不愿意过上美好的生活?打拼固然是最好的,可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她一声不吭地吃,一声不吭地喝,不知不觉,有些醉意朦胧了。还是牵在表哥的手里,她又回到了大厅,还是那片璀璨的星空,现在看来,又别有一番韵致。她收回目光,正好和一个帅哥的目光相对。不是正好,后来她明白,那一个早在迎着她了。等到那个帅气的男孩子常常来学校找她,她才知道,很多人叫他小猛子。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虽然大一很多同学都已谈起了恋爱,邻桌的一位同学明确地提出要跟她交朋友,她都婉言拒绝了。不知为什么,这个小猛子尽管常常来找她,也只是请她吃吃饭,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的心里越来越踏实,而且,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样的生活了。
  她被动地被表哥牵着,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尾随在表哥后面,不知怎么随着旋转门已到了门外。月光和路灯光温柔地融合在一起。她觉得有些困,但一个晃动的身影还是让她立刻睁圆了眼睛。
  “素真,那不是素真吗?”是她,当然是她。她喊了一声,刚刚坐上车的素真还回头看了一眼,她更大声音地喊她的名字,但素真反而把车窗摇上,车一溜烟跑了。
  “奇怪,明明是她,见了我干么跟见了贼似的?难道是我的眼花了?”她摇了摇头,“不会认错的,她是校学生会副主席,最后那个甩发的动作跟台上演讲时那个动作一模一样。”表哥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当表哥把她送回学校的时候,校门已经闭了,好说歹说门卫才放她进去。挥手告别的瞬间,她竟然有些不舍。她的手里还留着表哥的余温,但她知道,她与表哥绝无恋情可言,所恋的,只是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命里会有这样一个夜晚会来到凌花大饭店,那些她曾经厌恶的生活原来如此让人迷恋。
  当第二天小猛子来找她的时候,并没有断然拒绝。她觉得,拒绝了他,也就是拒绝一种生活。她并不知道小猛子是做什么的,但那么自然地出入在那种场合,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几个夜晚,她还沉浸在湖心岛那场欢宴中。想想他们一掷千金的气魄,再看看周围同学为了节省五毛钱连带肉的菜都舍不得吃,就觉得有些心寒。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的那些同学。
  与小猛子又去了两次之后,她的心理愈发不平衡了。小猛子何须人,不就是自己的爸爸在市里干个什么角色吗?就这么游手好闲胡吃海噻。那些辛辛苦苦累弯了腰的人,一辈子也享受不了他们一顿的。她开始恨命,恨命运的不公平。但这种不公平又不是自己能改变的。靠双手,不是不能改变,改变起来也有些难。父母操劳一辈子,又有什么结果?
  或许,自己大学毕业后会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她也意识到,现在大学生不再像以前那么吃香了,找不到工作也在情理之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找个好的归宿。她也明白小猛子不是怎么上进的人,但他有个好爸爸,这就比什么都强。如果有了这座靠山,也就等于将来的工作有了着落。
  但她有个底线,绝不在外留宿,即使小猛子吻她,她也会理智地拒绝他后面想做的一切。她的话也有道理:“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不把最美的时刻留在结婚的时候呢?”还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心间,那就是素真见了自己为什么要躲躲闪闪?后来她见了素真,素真并没有反常的表现,还是跟往常一样跟她嘻嘻哈哈,没有一丝不自在的表情。她想,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而且,即使她出现在那个地方也没什么反常啊!那天,不是自己也去了吗?如果依此推理,素真又会怀疑自己什么呢?
  她喜欢上铺,那里有她自己清静的空间。不大,但足可以展开联想。以前,她多是趴在床上看书;而今,更多的是守着书想心事。
  米灵觉得再也离不开小猛子了,不是从感情上,更多的是从心理上有种依赖。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离开这种生活环境,再回到那种读书打饭的日子,就有种虚脱的感觉。开始,她还等小猛子约她,只要三天没见小猛子的面,心里就憋得难受;后来,即使小猛子不约她,她也会主动找他。
  或许这些在她看来不经意的行为,却改变了她在小猛子心目中的位置,虽然还没得到她的身子,小猛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狂热了。过去,主要是把她当作追求的目标,如今更多的是把她当作某些活动的一个成员。
  那晚整治老豌豆,是她参与的第一次刺激的事件,虽然事后有些心惊肉跳,但当时可以说是忘乎所以地参与其中。她也曾想过,如果这事传到学校耳朵里,至少弄个记大过处分,以她的智商,心里也非常清楚,现在,学业依然是第一位的,这些活动作为乐子品味一下未尝不可,但终非久长之计。再说,以她几个月来的观察,小猛子绝非靠得住的人物。她算看明白了,这些人,得意时如一窝蜂团在一起,一旦失势,立马树倒猢狲散。他们,原本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还可以再找大树依傍,而自己呢?离开了学校,几乎就一无所有了。
  她曾下过决心摆脱这种生活方式,就像戒除毒瘾一样闭门反省。曾经有段时间,她都有一周没见小猛子了,她觉得她的心又回归到学业上,还为此暗暗高兴,但威猛高大的小猛子一出现,她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垮。还有就是,同学们艳羡的目光又让她拾回了重返那种生活的信心。她常自我解嘲,既然同学羡慕的,就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来凌花大饭店的次数多了,她又结识了胡小桃,那个个头不高,有着薄薄嘴唇的女孩子,笑起来犹如春风扑面,再加上不卑不亢的个性,深得她的喜欢。有时,即使小猛子不找她,她也会到凌花找胡小桃。这里的一切已不像初来时那样稀奇,倒更像她生活的一部分,虽然还透着奢靡清新,但总不会像牵在表哥手里时一样。也就是那个上午,她从胡小桃口里知道了老豌豆被废的事,她先是一惊,继而嘀咕:这事,莫不是与小猛子他们有关?
  第一次参与殴打老豌豆时,她只觉得新颖、刺激、好玩,却又暗自庆幸没有参与昨晚的事。毕竟,那也只是打架斗殴而已,而这次,无论如何说也是重大的刑事案件,这点,米灵心里还是有谱的。她回到学校,本想作为新闻传播一下,没成想,校园里早就传开了,她更掂出了这事的份量。她觉得有必要脱离那样的生活了,不然,早晚要逮到局子里去。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小猛子刚刚给她配备的小灵通发出嘀嘀答答的声响,她接通了。又是约她到凌花吃饭,这次,她没了往常那样的高兴劲儿,甚至,忌恨起吊在脖子上偶尔嘀答作响的小玩艺了。有了它,自己便可以随他驱使;但也给她带来了些许荣耀,这又使她从忌恨得到些微的满足。
  她想,这个晚上,或许就能得到老豌豆被废的真相了,如果再获取一些细节,也便有了在同学中炫耀的资本。不知为何,一走进大学,仿佛进入了一个真空地带,都有点手足无措了。看不出学习有什么用处,只要有时间,除了玩,就是谈谈恋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有什么比这更吊人胃口的呢!三年高中罪已经受够了,难道还要再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吗?
  小猛子正在凌花饭店的大堂里等她,像几个月前表哥牵着自己的手一样。那次她像刘老老进了大观园,无一处不新鲜,眼睛都忙不过来了。现在,她已经是这里的熟客,即使没有小猛子那只手,她闭着眼也会摸到任何一个角落去。
  只是她感觉不同的是,这次电梯运行的速度虽然快些了,但时间却更长,她也不再觉得小猛子的手柔软。她想挣出来,那一个却把她攥得紧紧地。
  当电梯门平稳地滑开之后,她又傻眼了。自以为熟悉了凌花每个角落的她,一片茫然地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在这个环状球体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青山绿树,清泉瀑布,一头老牛拉着一架水车,水车翻斗的水一斗斗运到山顶,再汇聚而成瀑布飞流直下。
  只有周围有零星的几张小桌,透过窗子,满眼灯火闪烁,城市夜景尽收眼底,连星星也似在眼皮底下,调皮地挑逗她。
  她又一次走神了,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小猛子的,偌大的空间,只有一桌客人,还只有三五人。她不由自主地被摁在一个座位上,一抬头,令她大吃一惊。对面一位客人正怀抱一位穿白色吊带裙的女孩旁若无人地接吻。她想扭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兴尽嘴散,啵了最后一个,女郎转回身子。
  一时,不管是米灵还是女郎都像傻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几乎同时惊呼:“你——”“啊哈,”刚从热吻中醒过来的男子露出脸,米灵才看出,那男人面孔也是熟悉的,对了,她记得上次跟小猛子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他,听小猛子叫他熊局长。
  “原来你们认识,”熊局长呲出一口黄牙,“那就不用我介绍了。”但这一刻,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云鬓散乱的女郎身上。
  “素真,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愕地张大的嘴巴好久没有闭合。
  素真一句话也没说,缓步移到她背后,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好妹妹,等有空慢慢告诉你。”妹妹?这是素真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她,反有些不适应了。
                 
  第十五章难以抉择的悲与欢
                 
  米灵回过头,借着假山上散出的微弱光线,细细打量素真。她明显看出,素真的眼神里正渴求着什么,泪珠也在眼角滚动。她立起身,环住她的腰,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放心,素真姐,我不会对外人说的。”说完这句话,她看到素真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
  “瞧瞧,瞧瞧,”是熊伟爽朗的声音,“这对姊妹花,一见面就跟亲姐妹似的。”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有什么私房话,到山上坐着说说去,我们大老爷们也正有自己的事呢。”她俩巴不得如此,打声招呼牵着手坐在瀑布旁边,溅起的水丝不断地镶嵌在她们的身上脸上。
  那边,不时传来几个男人欢快的笑声,米灵感觉出,每当熊伟笑声一出,素真都有轻微的颤栗。
  这时她倒更像一个大姐姐,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搂住他的肩,轻轻地摇晃。
  好久,她们只是这么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米灵理解素真的心情,也知道在这样的地方相遇对她精神上是不小的打击。毕竟,在学校她是有头脸的人物,在外人看来,她是那么正派,那么令人尊敬。然而,眼前的一幕,打碎了她固有的形象,以后,让她怎么抬起头来。尽管米灵一再强调不外传,但她的心底里已经拧紧了一个沉重的结,这个结没人能解得开。
  这种事,又只能强忍着,没法跟外人解释。上次,也是刚刚离开熊伟的怀抱,乘车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米灵的叫声,惊恐之状难以用语言表达。她让司机赶快开车,直到躺在床上,心里还“卜卜”乱跳。她好怕,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本。忐忑不安了好几天,甚至再见到米灵,也并没有提起,她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但也还是好久没敢跟熊伟见面。有几次熊伟打电话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病了,她吱唔了半天也没说清为什么,最后还是只说了句“最近学校里事多”搪塞过去。没想到,这次,又让米灵撞了个正着,想躲都躲不开了。
  她不敢问米灵为什么也会到这种地方来,怕得是米灵问她相同的问题该如何回答。这种事,米灵不用问,也能明白个大概。何况,自己的事也一样不光彩,所以,素真不问,米灵也不便多说。
  她们只是紧紧握着手,仿佛内心的所有感受都能通过这紧紧的一握传递出去。是的,这个时候,她们以自身的经历揣测着对方的心情。米灵想,自己比素真也强不了多少,或者,素真姐姐真的有难言的苦衷呢。
  二人正各自想着心事,米灵无意中看到又说又笑地进来两个人,虽说粗细有别,但个头却不分伯仲:一个是凌花大饭店的老板凌三丁,一个是常在电视上露脸的香港商人陆五洲。通过小猛子,她对这两个人也有些许的了解。至少在商界,二人都是滨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渐渐地,米灵和素真从紧绷的心弦中解脱出来,她们开始注意她们身处的位置。这么舒适优雅的环境,即使置于大自然中也不为过。飞溅的瀑布,淙淙的流水,古朴的水车,翠绿的椰林,奇异的花草,悦耳的鸟啼,还有那一刻也不停歇的老牛,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还真以为是人间仙境。
  米灵和素真在两块相对平整的乱石中坐着,脚踏绿莹莹的草地,伸手可触开得正艳的淡粉小花。而此时,她们似乎无心欣赏这些,而是肩靠肩握着对方的手想心事。那边的欢笑渐渐淡下来了,她们也仿佛处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
  素真比米灵大两岁,如今已上大三,再过一年就要毕业,而余下的这一年,主要任务就是找工作。以她学生会副主席的身份和练就的社交能力,找个普通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但她希望第一步走得更稳更好。也就在这时,还在读中学的弟弟因加入了一个盗窃团伙而翻船,被逮了起来,母亲也因此病倒了。这对这个原本就贫寒的家庭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的父亲是老实本身的工人,母亲从农村转来后,全家就靠父亲那点工资过活,在那个年月里,父亲不多的工资却带给了自己一个欢乐的童年,母亲的基因又使她成为一个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的大姑娘。就在命运即将改变的时候,却因弟弟的事情全家又陷入难堪的深渊。自己和弟弟的学费本来就紧张,母亲这一病,家里更是捉襟见肘,而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能减轻弟弟的责任。凭着在校学生会这层关系,经人介绍辗转找到熊伟,熊伟的一席话让她放宽了心。
  “啊——这事我知道一些,重要的不在于犯罪的程度,而在于如何操作。”素真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一刻他欣赏自己时高深莫测的眼神,“至于什么结果,完全在你的态度啦。”素真明白熊伟所说的态度是什么,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哪是正滋味。不过,熊伟拍她肩膀的时候,她掂出了他下手的份量。显然,轻与重,只在熊伟一句话。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学校,连舍友都看出了她神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了,素真姐?”晨依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的哪怕一丝变动也躲不过她的眼睛。
  尽管她口里说着“没什么”,但心里却像一个无底洞。她想倾诉,但知道一切都将是徒劳的。
  她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母亲的病情,并要晨依一定为她严守秘密。
  “知道了,素真姐。”不过,晨依还是关切地给她出主意,“你该向系里打声招呼才好,或许系里会帮些忙。”素真明白不仅仅是母亲的问题,如果仅仅是这,她也不会犯愁到如此地步。而弟弟的事,莫说系里,学校也无可奈何。
  她婉拒了晨依的好意,脑子里回旋着熊伟留给她的话:“只要你依了我,不出三天,你弟弟就可以安全回家。”躺在床上,泪水打湿了枕巾。她厌恶熊伟那张丑恶的嘴脸,又憎恨弟弟太不争气。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啊,何况,弟弟还牵涉到母亲的病情。作为女儿,作为姐姐,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天微微透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这个家,只有把自己舍出去了。决心已定,反有些坦然,很快,她进入了梦乡。
  那个早上,她连早操也没有上,一天就在神情恍惚中度过了。天刚擦黑,她一个人跑到校外很远的一个电话亭,颤抖着拨通了熊伟留给她的手机号码。
  米灵一直痴痴地听着素真的讲述,她明白了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内心的隐痛。
  “哪,素真姐,你弟弟真的放出来了吗?”米灵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是,”素真轻轻叹一口气,“就在他占有了我身子的第二天,弟弟就出来了,母亲的病也逐步好转,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那你干么不离开他?”“离开?”素真无助地摇摇头,两行清泪在灯影里游弋。“他警告过我,这种关系必须维持下去。当然还有外在的条件,那就是我和弟弟上学的费用,将来工作的安排都由他一手操办。”“那不是把自己卖了吗?”米灵惊愕于口口声声理想和志趣的学生会副主席,竟然如此心口不一。
  “卖?”素真的声音里已有了哭腔,“不卖又能怎么样,还不得全家饿死?我也想过,反正有过第一次,我的身子也不干净了,索性,坚持一年半载,等毕业找到工作,也就好些了。爸爸妈妈受得苦太多,我不忍心再看到他们愁苦的样子。”“那你会后悔的。”米灵的小拳头攥得紧紧地,牙齿咬得咯嘣直响。
  “后悔毕竟是未来的事,如果不想后悔,连现在也过不去了呀!我们都是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改变这种被摧残的命运呢?”她顿了顿,“你不知道,那几个晚上,我一直睡不好,反复想了好多。有时,所谓的清白,就像一张白纸,即使不胡乱涂抹,也还是变糟变污。谁让我们不生在有钱人家里?谁让我们的父母不当官?”她也开始咬牙切齿了,“我算看明白了,这个社会,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一辈子都没有舒心的时候。当然,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也不会走这条路。谁不知道留下清白的身子?难道我不懂,现在的我只是他手中的玩具?岂止我,就这饭店里卖笑卖身的还少吗?至少,我还不用沾染那么多臭男人。我虽然不爱他,但我从他自己身上得到的,可能比那些鸡多得多。有时想想,也就没什么了。”米灵不再说话,只是搂住她的肩,感受她的抽搐。
  “可能你会觉得我贱,我不在乎,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做出这种选择时内心的痛苦。即使现在,痛苦还时时剜着我的心,我的肉。我想摆脱,已经陷进来了,而且,明明知道是陷阱,我还是自愿跳进来了。我不怨谁,只怨命,是命让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想将来我也不会后悔,因为如果现在不这样做,可能根本就没有将来。我们都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了,读了这么多年书,也并非不懂得一点道理。只能在权衡利弊后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她撩起裙角擦擦眼,“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经常到这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但有一点我清楚,只要跟他们走,迟早都不会放过你的。”这下说到了米灵的痛处,这点,她自己何尝不知。那个小猛子早就对她没有耐性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张美艳绝伦的身材和脸蛋,有大学生这身份,他早就把自己甩掉了。那么,自己守着他究竟图什么?想想,自己走得不是跟素真姐相同的路吗?
  她把素真搂得更紧,一种同病相怜的滋味涌上心头。
  “素真姐,我理解你。其实,”她停了停,把头转向小猛子的所在,“我也想过要离开,可再也回不到原先的生活中去了。有时静下来想想,你说得也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要有了权或钱,真嘴脸就都现出来了。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素真咬着上唇,静静地听着。
  说不上为什么,平时交往不多的两个女孩子在这特别的地方相遇,反而找到了共同的感觉。她们很少把自己心底的话儿说给另外的人听,而现在,她们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甚至女孩子最避讳的话题也毫不掩饰地说出来。越是这样,越觉得投机,内心也更放松。如果不是小猛子过来叫她们,真的忘了今天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其实也谈不上,她们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场合对女孩子来讲还有什么目的,她们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陪着这些男人欢笑。特别是米灵,心情更为复杂。姐姐说的没错,自己很快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她记起了有一次酒足饭饱后,小猛子硬撕扯她的衣服,她的反抗招来的是重重的一掌,她登时觉得整个脸热辣辣的,随之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连衣裙。
  她狠下心想离开,但看着跪在地上深深自责的小猛子,她的心又软了。不,不是自己心软,她还是舍不得现在正拥有的生活。自从知道了杨晓玉的事,她连续几个晚上都从噩梦中惊醒。她明白,现在走着的,正是杨晓玉走过的路。只是,那一个运气不好,随着老豌豆的败落,把整个自己失去了。
  小猛子呢?他还会坚持多久?她不是没想过这问题,很快就又推翻了。毕竟,小猛子是高干子女,与白手起家的老豌豆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她从小猛子的话里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可能离开的那一天。她在心惊肉跳中享受着每一天,山珍海味一进肚,忧愁烦恼全都消。
  正茫无头绪地想着,却见小猛子已站在面前。
  “还挺亲热的嘛。凌老板叫你们过去,没听见吗?”二人方缓过神来,赶紧起身,随小猛子来到桌旁。
  令素真和米灵意外的是,她们没有被安置在熊伟和小猛子身边,而是被指定在凌三丁和陆五洲之间。
  更令她们意外的是,整个宴会不像预料中的充满色情味,而是在优雅舒适中进行的。每个人都在这特定的地点表现出一副谦谦君子相:酒,小口小口地抿;话,轻声轻语地说。
  最令她们意外的是,酒过三巡,居然没有提到老豌豆被废的事。米灵和素真心里直打鼓,难道这事真的与他们无干?即使没有任何牵连,这街谈巷议的话题放在酒桌上闲话一回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既然没人提起,二人当然也不好说出口。
  看到素真摆着纯正渴酒的架势,米灵说不上羡慕还是嫉妒。她不止一次端详这种又苦又涩的东西是什么玩艺,但即使把酒瓶放在自己眼前,也认不出几个字母。反正,她横下一条心,就是毒药,也得随着他们喝下去。
  连米灵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只是拘谨地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话说了没几句,就见陆五洲立起身子,从背后抚住自己的肩膀。她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斜对面的小猛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猛子的面无表情更让她摸不着头脑,她的心“卜通卜通”跳得更厉害了。更不知过了多久,陆五洲才把手移开,却又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
  “米灵,”他神秘地一笑,“听这名字就透着灵气。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美丽又聪明的女孩子。也难怪小猛子要为你意乱情迷了。想必你自己也看出来,你的这个小恋人对你爱的程度有多深。不过,反观一下你自己,到底为他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今晚我之所以叫你们到这里来,是我自己觉得小猛子这几天够累的啦。我的意思呢,今儿个晚上,你好好陪陪他,一者可以好好谈谈,二者也从根本上证明你是不是也像他爱你一样爱他。房间我都预备好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伶俐,是不会驳回我这个老伯的面子的吧?”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米灵回头仰视了一下陆五洲,那副慈善祥和的面孔让她从心底里不忍违抗。而且,米灵从他和善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威严。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没想到会以这种友善的方式。
  她想站起来,陆五洲又把她摁下去。
  “好啦,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想,你的这位素真姐姐可以做你的表率。”他又转向其他几位,“你们开心地玩吧,我陆某有些事先走了。”众人起身相送,米灵也跟着站起身,但内心却整个乱了。
                 
  第十六章女孩子的低语倾诉
                 
  米灵不知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她再瞅一眼小猛子,那一个竟像没事人一样;扫一眼素真,这一个困惑的眼神里根本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或许,陆五洲是对的,小猛子确实以他的实际行动表达着对自己的爱;而自己呢?作为一个女孩子,爱的最真诚的表达方式就是把自己最纯洁的身子献给他。按她的设想,那一天应该是新婚之夜,但现在,不,其实从早些日子开始就有些动摇了。当今这社会,谁还计较这些?莫说远的,自己周围的同学,恋爱了没几天,就合伙租间房子睡到一起了,她们的感情,难道比自己还深吗?何况,这是对自己也爱着的人,而且是将来要嫁的人。虽说小猛子没有学历,但现在这社会,学历算老几啊?有十个硬本本也不如一个好老子。
  她不知道此刻小猛子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这是陆五洲突发灵感还是他们早有预谋。不管怎么,反正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想想也是,小猛子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唯一可以奉献的财富不就是这个漂亮的外壳吗?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熊伟说了句:“素真,你带米灵看看夜景,我们有话要说。”她接过素真递上来的柔滑的手,不由自主地围着餐厅缓缓移动。尽管存着心结,但还是被眼前的美景迷醉了。
  城市霓虹闪烁,天空繁星璀璨,似分离,更似一个有机的整体。这是米灵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城市的夜景,竟是如此之美丽。她想,如果一辈子守着这样的景色也不会厌倦。有这样的美景在眼底存放,她更不想回到城郊的菜地里去了。而要永远拥有这样的美景,就得服从陆五洲的安排。说难很难,说容易又非常容易,全在自己闪念间。她紧紧攥住素真的手,一句话也不说。而这时的素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二人走的是相同的路,只是素真觉得,米灵反比自己幸运些,自始至终,自己都还只是熊伟手中的玩具,而米灵,或许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宿。
  她们就这么缓缓地移动着,因为她们觉得眼前的景色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对,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意识到,其实,她们就站在离吃饭最远的地方,一步也没有移动。虽然也还是弧线形的街灯蜿蜒流淌,但大的背景似乎切换了。哦,她们曾听说,凌花大饭店的顶层,是滨城唯一的旋转餐厅,莫非就是这里?奇怪的是,它是怎么旋转起来的呢?
  心中有迷,还是不能说出来。她们的生活随着这些男人而改变,喜,抑或忧,连她们自己也说不清了。
  有一点她们心里还是清楚的,那就是:无奈,却又留恋。
  她们就这么扶栏静静观望,米灵回头的瞬间,正看到小猛子向这边招手。
  凌三丁的身边又多了一位年轻素雅的女子,还未等二人走近前,那位女子先站起来,向她们伸出手。
  闲话了一回,就听三丁对那位女子说:“莹莹,带她们去看看住的地方,顺便你们几个唠唠嗑。”莹莹?米灵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名字听上去耳熟,却又忘了什么时候听说过,只隐约记得她和凌花大饭店的凌老板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莫非……
  没容她多想,马莹莹已经站起身,分别拉住了素真和米灵的手。三个人站在一起,仿佛三朵姊妹花。米灵心下想,难怪堂堂大饭店的老总也会对她神魂颠倒,原来真的风流标致,俊气逼人。本以为自己可称得上绝色的女子了,可与马莹莹在一起,总感觉有些小家子气。或许这只是心理上的,但仅这一点,就让她从内心里占了下风。
  马莹莹带她们分别看了两个小套间,面积尽管不大,但设施之齐全,装饰之豪华,足令二人咋舌。她们在其中一个套间的会客室里坐下来。马莹莹就像这里的主人待客一样,沏上茶,并推让她们吃早已备好的时令鲜果。
  几句话过后,三个人都放松下来。其实,马莹莹这种场合见得多了。在做出这个安排之前,凌三丁也对她做了特别交待,整个思路尽在自己的掌握中。所以看上去不慌不忙,井然有序。
  三女孩子凑到一块,首先当然是从服饰谈起,然后说了各自的爱好,之后是家庭,以及个人对现状的感受等。开始,在谈到现状时,米灵和素真都有些拘谨,马莹莹的一番话,让她们紧绷的弦放松下来。
  “女孩子,特别是像我们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心高气傲的多,安于现状的少。”马莹莹剥了两根香蕉,递到二人手里,“你们还好一点,像我,就是农村来的一个女孩子,靠什么打拼?岂止是我,从农村来的那么多女孩子,要想混出头脸来,比登天还难呢。有多少女孩子,就靠卖身生活。有什么法子呢?很多人会说她们贱,那是因为没有处在她们的位置。如果有好的家庭,谁愿意沦落到这地步?没有谁不希望过上好日子,没有谁不对未来充满幻想。可未来在哪里?”她咬了一口香蕉,“我也曾经有过幻想,想象着从农村到城市来打拼一番。来到后才傻了眼,莫说我们,城市里的姐妹们还大眼瞪小眼地想找个既轻松又赚钱的活儿呢,我们人生地不熟,哪儿找去?”她顿了顿,随之叹了口气,“就在我们老家,也认为饭店的服务员是下贱的活路。可当来到这里,首先就是从这下贱开始的。我想着,凭自己的智慧,总能闯出一条路来。可谁成想,现实比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跟个黑鬼似的,一看到花花绿绿地城里人,莫说理想和前途,头都晕了。先到火车站附近的招聘广告中找,结果还让人骗了,从家里带出的二百块钱打了水漂。你们不知道当时我那个急啊。因为,没了这个钱,连饭都吃不上啊。后来,就自己挨家饭店问,看有没有需要服务员的。哪里还顾得上想下贱不下贱?有口饭吃就得了。”“哪,莹莹姐,你是怎么到凌花来的呢?”一席话引出了米灵的好奇心,莹莹姐的遭遇也勾起了她的同情心。
  “那已经是两年之后了。这期间,我又在几家饭店混过。我算看清楚了,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也只能干这样的工作。即使到工厂打工,比这也好不了多少。但我总想着要闯一番,也就在第三年上,我主动提出辞职,来到了凌花大饭店。当时想的是这毕竟是滨城最高档的场所,当官的出入多,或许会有出头的机会。哪知道,这里也不是清净之地。甚至,大概你们也感受到了,一切都由不得我们自己。”米灵和素真看出,马莹莹的眼角开始有泪珠在转动。
  “可能你们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而这身份就是朱麻子逼出来的。”她的声音不觉加重了些。
  “朱麻子?”米灵几乎惊呼起来,“就是星星夜总会的老板?”“是,”马莹莹惊讶地看着她,“你们认识?”“噢,不,”米灵一个劲地直摇头,“我也只是听说过。我认识你们这里的胡小桃,她又跟夜总会的点点是好朋友,也就常在一块玩。听点点说起过,那是一条色狼。”“是,”马莹莹慨叹一声,“我也跟点点熟的,也知道一些她那里的情况。其实,不管什么地方,男人都一样。就像我现在,也知道自己这不明不白的身份,但有什么法子?即使现在,连个固定的去处也没有;在这里,也还是偷偷摸摸的跟作贼一样。我何尝希望这样?但不这样又能怎样?如果不是凌三丁,我也就早让朱麻子祸害了。我们女人,没有姿色是不幸,有了姿色同样不幸。尤其是出身于下层的人,要想混出个人样来,也就只好出卖色相了。”一句话,正说到了二人的痛处。不管怎么说,马莹莹毕竟是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说话直来直去。这两位大学生,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马莹莹的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二人的翻版。多了张大学文凭又能怎样?虽说找工作的机会多一些,但要想从根本上改变命运,还不是跟马莹莹一样难吗?如果真正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可能也就那么庸庸碌碌地过一生了。而现实问题是,还没等找到工作,就碰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除了这种解决方式又能怎样?
  米灵的情况或许跟素真有所不同,如果说素真更多地有些强迫的成分的话,米灵则是对命运的反叛。而这种反叛,付出的将是青春的代价。今天晚上,她心里很清楚,她的青春将交付给另一个人。明明知道,可就是摆脱不了。没有更好的解释方式,也就只能归之于命。是命运让不同的人儿走上了相同的道路,是低贱的命运导致了只能任人摆弄。
  随着话越说越多,三个女孩子也越来越投机。三个来自不同地方不同性格的人在相同的命运面前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或许,马莹莹更直爽一些,她的这些话,也都跟凌三丁说过,三丁不仅不怪她,还称她是解事明理的女孩子。
  从凌三丁,不觉中又提到熊伟,从熊伟,又言及小猛子。对这几个人,最了解的当属马莹莹。她的了解,一是出于自己的观察,更多的是凌三丁告诉他的。熊伟在官员中颇有口碑,行事干练,不近女色,但事实呢?素真最清楚。只是他伪装能力强,这可能与他干过多年的侦察工作有关。小猛子,其实就是一浮浪子弟,仗着老爹在市里有个高高在上的角色,从心理上就为所欲为。别看啥事不干,仅在一事业单位挂个虚名,每月就有几千块钱的工资。
  透露过这些,马莹莹更是长叹一声,“现在的世道就这样,不兴踏踏实实做人啦。这真应了古人那句话了呢,叫'好人没好报',说起来难听,可事实就是如此。”两位大学生就像听天书一样,入迷地接受马莹莹灌输这些不成理论的事实。这虽然与书本上学得相悖,但还是对马莹莹说的这些心服口服,颔首称是。
                 
  第十七章巧相识天涯同命鸟
                 
  次日正好是周末,尽管昨晚折腾了大半宿,七点多醒来,身边的男人睡得依然像死猪一样。米灵爬起来,下腹还隐隐作痛。她觉得有种下坠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持续了一个晚上。如果不是实在困极了,是怎么也无法入到梦里去的。
  她觉得大腿仿佛有小虫在爬动,她想阻止它,但是没能够。她顾不得罩上披巾,三步两步就冲进卫生间,殷殷的鲜血早穿透卫生巾把内裤都搞得湿漉漉地,有些地方正凝成晶莹的珍珠,在灯光下荧荧闪烁。
  她拧开喷淋头,把自己埋进热腾腾的雾气之中。浓重的湿气弥漫了整个卫生间,水依旧不断地往身上喷洒,浓度越来越大,她觉得有些憋闷。说不上后悔,却有种莫名的委屈占领了整个大脑。这就是女孩子,一个漂亮女孩子的结局,一个女人的开始。而这种结局和开始又是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下的。难怪莹莹姐姐和素真姐姐都说男人怎么怎么坏,原来坏可以有多种形式啊!陆五洲那善意的微笑怕是最恶毒的了吧?不管哪一种微笑,他们都以占有自己为目的,目的一旦达到,也就像坚挺后的发泄一样,满足了,便呼呼大睡,不再关心你的感受。
  泪水和着花洒喷出的水相聚在一块流遍全身,她甚至感觉到皮肤咸丝丝的。她的手在身体的各个部位随着水流轻柔地滑动。她从镜子里痴痴地看着自己姣好的胴体,似欣赏,更似惋惜。曾经,用手滑过的地方,是她的资本,她的骄傲。即使那些裸露的部分,也曾引来多少艳羡和嫉妒的目光。而如今,那个在凌花大饭店大厅里偶然相遇的男人在温柔的起始里狂暴地占有了它。从此,那些足以炫耀的东西有了专属,不只不能再示于人,而且要刻意藏得严严实实。
  她的泪更猛烈地涌出来,不是为过去的这个夜晚,而是为自己的将来。这个拥有了自己初夜的男人,还会像以前那样爱自己吗?她会最终娶自己吗?他会不会仅仅把自己当只鸡,像素真姐那样成为他的玩物?如果她真的娶了自己,黑道上的他能长久吗?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但最终还是横下一条心,既然是他的人了,即使知道前面是地狱,也得一条道走到黑,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她关上阀门走出卫生间,即使透过厚厚的窗帘,也能透进微弱的亮光。特别是丝绒窗帘交接的缝隙处,阳光穿透纱网钻进来。而那个男人,依旧睡得正酣,得意的鼾声里传达着疲累和满足。
  她整好衣裙,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她还记得昨天的约定,她要去找胡小桃,然后叫上星星夜总会的点点,到海边捡拾贝壳,妆点自己的蜗居。
  当她步出电梯门,刚拐进大厅,穿过芭蕉叶的缝隙,就看到厅中央的大真皮沙发上蜷缩着两个娇小的身子。她连忙跑过去,小桃和点点正聚精会神是说着什么,脸上挂着女孩子灿烂的微笑。
  米灵爬上沙发后背,一只手捂住一人的眼睛,但那二人还是同时喊出:“米灵。”米灵嘻嘻哈哈地转出来。是的,此刻米灵真的有笑脸了,而且,并不是强装出来的。她甚至没有化妆,就这么素妆淡雅地走过来。身著昨晚莹莹帮她试穿过的连衣裙,有些新潮,又不失古朴,米灵为此激动了好半天。她知道这是陆五洲为她准备的,可见他是蓄谋已久。
  但女孩子的心考虑不了这么多,喜欢,就不自觉地挂在脸上。连莹莹都夸她,穿上这件连衣裙,更惹男人眼了,甚至昨晚莹莹还说连她自己都嫉妒了呢。
  小桃和点点的惊呼,印证了她的那份感觉。她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埋进二人中间,打打闹闹地说着玩话,惟恐她们提起这件连衣裙的来历。
  出乎她意料的是,二人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这反倒使她有些失落。她伸开细长的胳膊,把二人圈进怀里。三张俊秀的小脸贴在一起,像三朵盛开的莲花。但米灵的心里还是有些悲凉,自己是大学生,本该好好学习,而如今,却与被人称作下三烂的女孩子混在一起,那自己成什么了?她牙一咬,自己是什么呢?难道比她们还强多少吗?如果不是留恋这样的生活,昨晚也不会把自己都陷进去。如果说小桃和点点都是迫于无奈的话,自己则是自投罗网了。从这点上看,自己就更可悲而又可怜,简直无可救药。
  是的,现在,谁也救不了自己了,连自己也不能够,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跟着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昨晚小猛子在兽欲已了时就贴在她耳边说:“小美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女人,总是处在从属的地位,有了第一次,专属权就属于别人了。这是男人的专横还是别的什么,不得而知。甚至自己也这么想,既然已经破了身,那就是他的人了。这不是最令她担心的,最担忧的问题是,有了这个开始,小猛子会随时随地要她。那她,就会走上跟杨晓玉相同的路。杨晓玉?想到这三个字就有些心惊肉跳。她真的好担心,如果某一天小猛子遭人报负,自己也会像杨晓玉那样受到牵连。想到传说中杨晓玉赤身裸体躺在公园一角的惨状她就不寒而栗。黑道,是我一个弱女子能玩得了的吗?
  她想起第一次参与殴打老豌豆时的情景,她虽没动一个手指头,但还是怀着快意的表情来欣赏的。看不到老豌豆被打后的模样,但能感觉到一泡臭屎拉在裤裆里是什么滋味。那时,她是不由自主地喊出了那一声。后来她听说,老豌豆的黑帮大哥曾沿着这条线索追查过,而且目标已经锁定在自己身上。只是,他们之间不知达成了什么妥协,牺牲一个老豌豆,维持现有的局面,但从管辖权上发生了变更。
  这是她隐隐约约从小猛子那里听说的。其实,小猛子很少跟她讲黑道上的事,这可能也是这类人的惯例,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他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再说,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昨儿个晚上,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两个不同类型的商人,一个局子里的一把手,再就是一个黑道上的小混混,居然沆瀣一气,好像开常委会,表面上和和气气。这些,她也并未太往心里去,想起昨晚看到的城市夜景就美的不行。她好想把自己的见闻讲给她们听,而且,她听小桃说过,在所有的官员中,熊伟是最正派的,这下,她可见识了男人的正派。
  坐在小桃身边,米灵的思绪还在昨晚,一忽儿闪过旋转餐厅的美景,一忽儿是素真迷惘的眼神,当然也还有马莹莹。马莹莹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谜,终于,这次偶然的机会,谜底似乎揭开一些了,但还是有些令人纳闷,而且仿佛,莹莹给她的谜团更大了。她听小桃说过,莹莹走了,永远也不会回到凌花来了,这是她的伤心之地。然而,昨天的事实证明了所有的一切远不是那么简单。那么,莹莹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从她的穿著打扮,似有无限风光。
  不过,更多的是让她转回到那几个男人的嘴脸,应该说,昨晚看到的是几个男人最精彩的表演,而这种表演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拿这几个女孩子来逗弄。如果说莹莹和素真早就被逼上了这一步,而自己,也就是在这种刻意安排下,最终没有逃脱他们设计好的圈套。她知道,那个时候,她已没了反抗的余地,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已而往里跳,何况,这一天她早就料到了。所以,当陆五洲做出那样的安排之后,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吃惊。她意识到这是陆五洲对小猛子的报答方式之一。
  莹莹说的没错,我们都是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可自身又不具备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也就只能依靠这些男人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走好了,或许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更多时候,只能被动地听从命运的摆布。她又一次想到了杨晓玉,那个可怜的女孩子,想到她就有些后怕。明明知道没有好结果,也还是不自觉地陷进来。自己是这样,杨晓玉也是这样。她见过那女孩子,也听别人说起过老豌豆用了特别的手腕把她搞到手。既然已经到手,就没有飞走的可能。这,有点与自己相类似了。只是,小猛子看上去比老豌豆还温和些,想必也不会遭到那么大的劫难。
  她到是有点佩服胡小桃了,身处污泥而不染,做起来的确很不容易。在她眼里,小桃一样是出色的女孩子,她的姿色在凌花也是出了名的,可她听说,没有哪个男人敢欺负她。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故,她才那么乐于结识她。而且,通过她,又认识了星星夜总会的点点,那个一样心地纯良的女孩子。
  嗨,怎么说呢,她不觉笑出声来,怎么就这么巧,表哥那一次带自己来凌花,就因此而认识了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呢。不过,她也曾想过,即使小桃暂时能保持自己的清白,要想真正出头,也难逃有钱人的罗网,这大概是所有漂亮女孩子的必由之路吧。
  不过很快,她的情绪为小桃和点点所感染。两人笑闹够了,点点就凑上来用怪异的眼神端详她:“米灵妹妹,怎么今儿个脸蛋特别红呢,该不是增添了特别的营养了吧?”米灵一时没明白过来,稍一顿,马上揪住点点的耳朵。
  “臭姐姐,没句好话,再也不理你了。”“你才舍不得呢,”小桃也笑嬉嬉地插话,“还是好好跟姐姐学学,对自己可是大有好处呢。”“死小桃,你也帮姐姐一块来欺负我。”她故意扭到一边,嘴巴也伸得老长。
  小桃和点点同时笑起来,“瞧个百灵鸟,咋地今儿个意志这么薄弱了呢。”“你们才是鸟呢。”想起昨晚,米灵突然觉得特别委屈,狂吼了一声,前台的几个服务员都愣愣地往这边看。
                 
  第十八章胡小桃闻讯惊噩梦
                 
  终归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会功夫,米灵就又破涕为笑了。其实,在她心里,并没有怪点点和小桃什么呢,她觉得这样装装样子,至少让她们可以少说一些。
  米灵的表情果真起了作用。点点和小桃一看她这样子,也就不再多言,妹妹长妹妹短地哄她。米灵还是终于忍不住,但却把嘴巴伸得更长了,真的像个小妹妹那样子撒娇撒痴。
  “两个姐姐坏,合在一起欺负妹妹。”点点和小桃相视一笑,两个人像是预先准备好了似的在米灵的腮帮上各亲了一口。
  “哼,有些香呢。看来妹妹真的是长大了,再也用不上姐姐了。”小桃拍着巴掌,借着沙发的弹性一摇一晃。
  米灵故作嗔怪地瞪着她,“姐姐就是姐姐,什么时候也用得上。比方,”她停顿了一下,故意扮了个鬼相,“姐姐出嫁的时候。”米灵还没来得及躲闪,点点和小桃一人扯住她一条胳膊。
  “瞧你人小鬼大的样子,可真的是狐狸精呢,小心嫁不出去。”还是点点嘴快。
  “那正好,我才不喜欢那些臭男人呢。”米灵自己也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不知为何,她突然某个地方又隐隐作痛,心头掠过一丝凄凉。
  小桃站起身,“别光顾说了,天不早了呢。净是瞎闹,把正事都耽搁了。”点点也起身,和小桃一起把懒懒地赖在沙发上的米灵拽起来。
  米灵扑哧一笑,“还是姐姐们乖,妹妹心里幸福着呢。”小桃和点点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就又把米灵摁倒,狠劲地胳肢她,直到米灵告饶才罢休。
  三人边说边笑走出饭店,太阳已经老高了。小桃一招手,打了一辆出租,直奔浴场而去。
  车子离浴场还有一段距离,坐在副座上的小桃突然叫司机停车。还没等米灵和点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桃已付清了车钱打开车门。
  她回过头,诡秘地一笑,点点和米灵也就下了车。
  二人闹不清小桃要搞些什么鬼名堂,不解地望着她。小桃也只是笑而不语,带着她们缓缓走上人行道,然后,拐进了滨城商场的大门。
  就在她们刚刚要向左边柜台转去的瞬间,小桃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眼前闪现。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劲用手擦了擦,还是不敢否认。那不正是熊伟吗?他的身边还偎着一个细高挑的女子。不对,一定不会是他,小桃再一次否认,没顾得上告诉灵米和点点,就冲到门口。恰巧,她眼中的熊伟已经打开车门,把那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牵进车,关上车门,转入另一侧,坐到了驾驶位上。
  小桃眼睛张的老大,还没等缓过神来,车子已经飞驰而去,转眼就不见了,连车牌号也没来得及看一眼。
  小桃气得直跺脚,所有的兴致都因这小小的一幕冲得烟消云散。她摸出口袋里的优惠券,撕了个粉碎,零零散散的碎片随风而舞。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转回身,正好点点和米灵喘吁吁地跑近前。
  “小桃姐,逗我们玩呢。带我们进来,又一个站在这里,害的我找了好半天。”米灵不快地撅着嘴。
  “就是就是,领我们进来的是你,自己个跑到外面的也是你,藏什么猫猫呢。”点点跟着搭腔。
  小桃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不好意思啦,本想逗着玩,你们却又当真了。这样吧,今儿个晚上,我请二位吃精美大餐。”三人又说着话向海滨走去。小桃虽然也还打着哈哈,但心里总是有个结。明明那个人就是熊伟,可就是不愿意相信,而且,她觉得,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跟这么一位妙龄女郎这么亲密。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旋转着刚才那一幕,然后又很快飘散而去。然而不久,那些飘散而去的想法就又聚成一团,敲击她的耳鼓。她一遍遍地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或许,在别人眼里这只不过是正常现象;但小桃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因为在熊伟身上,寄托着她的希望和未来。她故意放松自己,用心告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事。或许,真是一时看花了,原因是自己太过在意了。
  说笑间,她们已接近了码头。原本,她们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但小桃执意要停下来看一看,二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码头并不繁忙,只是偶尔有船舶驰进驰出。也会有摩托艇环绕码头来来去去。这些,对她们,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当做什么。
  只是停留了一小会,她们便来到浴场附近,找了个带遮阳伞的石桌旁坐下。可能真是走累了,几瓶冰凉的桔子汁,一会就都见了底,她们的心里感觉舒爽多了。
  太阳渐渐升高了些,但海风一吹,并不显得怎么热。她们回望了一眼浴场,有在水里扑腾着的,有静静地躺在沙滩上做着日光浴的。米灵好想也扎到海水里去,还没等提出来,这种想法就被另一种恐惧压下去了。她又觉得身上好多部位开始隐隐作痛,有些地方还洇出了血丝。她怕咸咝咝海水会对那些伤处不利,也怕一旦脱光了衣服,会被点点和小桃看出那些齿痕。
  还好,她没有提出来,小桃和点点似乎也不太感兴趣。三个人就这么坐在石凳上说着闲话,直到觉得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了,才沿着石级走上海滩,继续沿着海滩离开浴场。说实在的,这些从农村来的女孩子,看到这么多男女光着身子,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而且,刚刚她们就亲见,三个女孩子就那么用布帘子一遮,就在里面换衣服,她们扫了一眼,从布帘的缝隙里就能看见她们光光的身子。
  三人抿着嘴向前跑了一阵,离浴场越来越远,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其实,这里的沙滩更松软。她们也学着那些城里女孩子的样子,仰躺在那里,用细沙把半截身子堆起来。
  她们并排着眯上眼享受日光的沐浴,好久,谁也没有说话。三人就这么躺着,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点点性格内向一些,她仿佛也习惯了朱麻子对她的凌辱,自己又想不出更好的出路。再加上,朱麻子出手还算大方,自己也可以每月寄几百块钱回家。她心里没有未来,也找不到未来在哪里,只是这么过一天算一天了。
  阳光透过眼睑,米灵只觉得眼里一片淡淡的粉红色。这种粉红色又弥散开来,和昨晚看到的一切连成一体。她不知道小猛子会以什么方式收拾那一床落红,但,那片红,早已深深地印在了心里。想到这里,又一股凄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没有想到,正是花季年龄,却开了这样一朵不光彩的花。而且,她根本就没有体验到书上所的那种感觉,或许,那个时候,她怀着恐惧的心理,根本无心去感受。
  心情最复杂的当属小桃。也就是刚刚,那个男人的背影又在自己眼前闪晃。还有,那个高挑靓丽的女子是熊伟的什么人,她心里一直犯嘀咕。她甚至想,看那女子的气质,自己还未必比得过。她有些颓丧,如果熊伟真是那样的人,自己的梦想也就破碎了。而且,以什么方式收场都很难说。不过,她还是一遍遍祈祷,那只是一时眼花而已,熊伟不是那样的人。
  也不知这样躺了多久,所有的疲累、烦恼随着舒适的身姿渐渐化为乌有。她们就又闭着眼,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
  话题不自觉地转入到女孩子常常关心的问题。米灵忍不住问了句:“那,女孩子这样怎么才不会怀孕?”刚刚还眯着眼的小桃和点点支起身子,张大眼睛盯视着米灵。
  米灵知道这话一下子说造次了,再也收不回来,只好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这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小孩子,而两个大姐姐是自己真正的靠山。
  点点和小桃似乎并没有意外的表情,这让米灵有些疑惑。其实,在点点和小桃心里,跟这些人在一起,出现这样的问题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点点和小桃的冷静反使米灵更为不安,以为她们两人会瞧不上自己,然后把自己那些龉龊事传扬出去。
  米灵眼角有泪水在渗出,手里细碎的沙粒顺着指缝簌簌下落。
  “好姐姐,你们不要说出去,我真的好怕。”小桃和点点立即明白了些什么。她们谁也没有做声,只是下意识地把手搭在米灵身上,算是对她的安慰。
  她想忍,但还是未能忍住。于是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和她的担忧,连同旋转餐厅里的见闻和感受一股脑儿抖了出来。
  二人惊愕地张着嘴巴,羡慕的眼神让她不再惊惧甚至还颇为得意,身上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了。
  “小桃姐,还有呢——”她故意拖长声调,急得小桃直摇她的肩膀。
  “你个死米灵,就愿意逗姐姐玩啊。快说呀!”小桃抓了一把细沙,散乱地撒在米灵身上。
  “哪里啊?”米灵刻变幻一种腔调,“有人说呢,官员中熊伟最是好人,我可真见识了这个好人的嘴脸了,玩女人手段高着呢!”听到这句,点点倒是没什么,胡小桃听了,“嗡”的一声,感觉头都大了。
  “他,他怎么了?”她嘴唇有些哆嗦,不知为什么竟问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怎么了,小桃姐?”看胡小桃脸色煞白的脸蛋,倒是把米灵弄得惊惶失措。
  “没,没什么,你说吧。”米灵毕竟没经过大阵仗,继续自得地说着她的见闻,当说到刚坐下就看到他抱着一个窈窕女郎热吻的时候,胡小桃胸脯早已剧烈起伏,眼里泪花直转了。
  米灵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紧搂住她的双肩。
  “小桃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小桃只是冷淡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女孩子,碰到这样的事,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要是有我们自己施展的舞台,那该有多好啊!”尽管小桃如此说,点点还是觉出小桃有些不对劲,也就示意米灵不要再说下去了,而是一个猛子弹起来。
  “这么美丽的海景,得好好享受它才是,管人家那些闲事做什么。”点点边说边伸出两手,分别拉住小桃和米灵。
                 
  第十九章胡小桃献身碎旧梦
                 
  这是一处相对僻静的沙滩,以前也常到这儿来玩,但是今天,她们仿佛都多了些心事。歇息了一会,又言来语去了老半天,不觉天已过午。她们辅开事先备好的报纸,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捡了些稀奇古怪的贝壳,然后随着潮水滋意狂奔了一会,结果,把衣裙都打湿了。或许是跑累了,也或许这仍然不足以消除胡小桃的烦恼,她看着米灵和点点跑动的身影,竟一个人又仰躺下来,脚泡在海水里,偶尔,海水漫过脚踝,冲洗着她的身子、双臂、颈项,以至长长的秀发也随潮起潮落自由飘摇。
  本来,她想用奔跑来安慰自己,忘掉刚刚的不快。或者,埋藏过去所有的一切,从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上午的偶然所见和米灵传来的那条消息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愈发相信上午所见并非幻觉,除非只是自欺欺人。她所有的梦幻、向往因为米灵不经意的几句话完全打碎。不,怨不得米灵,如果不是她,自己还蒙有鼓里。她一直自得于她的精明,她以为傍了熊伟这样一棵大树足以摆脱愁苦的命运,让生活从此改观。然而现在,她的眼前一片迷蒙,这迷蒙一是大海带来的,二是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她和熊伟的星星点点。想到这,泪水便禁不住往外涌。好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她可以伴着涌动的潮水和泪水,大声的干嚎,发泄心中的郁闷。
  她一直不甘居马莹莹之下,她觉得,马莹莹有了一个凌三丁,自己得个熊伟仍足以与她抗衡。她暗自得意有那么一个机会与熊伟对上了眼光,她没有想到所有的计划都在那次电梯里偶然的相遇化做现实。
  然后,她自然地与他搭上话,她甜美的笑脸显然也引起了那一位的兴趣,不然,也不会主动留下他的手机号码。还有,没过几天,他也塞给了自己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正是她最心仪的样式。她觉得她已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她尽量表现得严谨些,免得让他把自己看作鸡。看来,熊伟确实不是那等轻浮之人,自己稍一拒绝,他就不再坚持。于是,她的信心更坚定了,她看出他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值得把生命寄托在他身上。终于,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了他宽厚的大手里。那一次,她心跳得厉害,却有种踏实的安全感。是的,那是一只结实的手,藏在这只大手里,可以放一百个心。
  每天,都会有他的电话;每晚都会有他的信息。晚上,她伴着他的“晚安宝贝”入睡;早上,她在“晨安甜心”的催促中醒来。如果哪个晚上收不到这样的信息,就会难以入眠;如果哪个早晨没有那声温柔的催促,她就迟迟不愿意起床。
  她不明白这是不是爱,她也搞不懂怎么才是真正的爱。她所理解的爱当然会有两情相悦,但她更清楚爱情不能当饭吃。那个小山村,邻家的那个英俊小伙,曾经抓住过自己的手,自己也在甜蜜的爱情里陶醉过。走出山村的那个晚上,他们分享了禁果,有些甜蜜,更多的却是苦涩。说不出为什么,她抱着那个男孩子干瘪的身子的时候,泪水也像现在一样。她觉得那是真正的爱情,那是小山村里才有的纯朴的爱情。当走进大都市,她才觉出那种所谓的爱情多么好笑。
  为了躲避那个小恋人,她好久不敢回村;偶尔回去一次,也只是藏在家里,不让他知道。她想,久了,他也就死了这条心了。她的母亲告诉她,那个男孩子常来她家打探她的消息,而且,常常来这里帮忙做些农活。他没有走出过大山,也不敢来城市找她,怕把自己给弄丢了。
  她明确地把话留给母亲,她跟他已经不可能了。她的心已不在这里,她要过上城里人的生活。等什么时候条件好了,把父母也接到城里去。她知道,即使城里人,要想混出个人样来也并非易事。于是,她选择了这条捷径,以她在城里这几年观人的眼光,她自以为不会看走了眼。
  她永远也忘不了熊伟占有她的那个夜晚,那个华丽的房间,那抹迷蒙的灯光,那张舒适的软床。那一刻,她说不出他成了她的囊中之物,还是她成了他的草原肥羊。但她觉得幸运,一是说不出为什么,忙乱后她特别看了看床单,居然见红,虽说不多,但足以迷人眼。二是她相信那个男人的海誓山盟,从他的语调里看不出他像个骗子。
  确实,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绝不会在公开场合对她有一点挑逗的眼神,甚至连秋波都不暗送,也不像那些饿虎式的男人得到你了就像野兽一样随时要你,而是极有分寸。也只有在确知不会有外人知道的情况下,才会约你先走进他的房间候着。她觉得,这是这个男人爱自己的标志。而且,也只有专一的男人才会如此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她觉得他对自己的爱是真诚的。虽然,她比自己大了一倍,但这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而且他本身就是有魅力的男子。她迷醉于他的成熟,他会以他宽厚的手轻揉自己任何一个敏感的部位,直到自己不能自持。即使不想到将来,她也愿意跟这个他喜欢的男人做爱,那是有生以来精神上最大的享受。有时她不觉哑然失笑:优秀的男人连云雨之欢都带着特别的韵味,更不用说其它了。
  令她欣慰的是,他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会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将来;但他也惭愧地说不能给她一个公开的名分。越是这样说,她的心里也越踏实。“我不要名分,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爱我,只爱我一个。”她躺在她的怀里撒娇撒痴,“而且,我要的是永远。”是的,永远。以这两年来的感受,名分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除非,那一个跟自己一样,没有前景,只是过普通的日子。而他,毕竟是局长,极有可能升得更高,他要照顾各方面的影响。只要怀了他的孩子,就足以拴住他的心,至于将来孩子的安排,以他局长的身份,断不会成什么问题。等他老了,退休了,孩子也正好成人。
  她脑子里不断转动着这些,甚至想过如果怀孕他会对她做出怎样的安排。她相信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是的,自从他要了自己,也常能收到他的小费,把这些钱寄回家,足以让父母在那个小山村里扬眉吐气。
  她回那个小山洼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回去,母亲都把她像天神一样看待。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妹,简直把她看成天使姐姐。她也熟悉太多的山村姐姐,她们的职责除了上山干活就是哄弟弟妹妹们,但在弟弟妹妹们眼里,也只是比自己大几岁就是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而自己不同,这个不同源于在弟妹的心里,自己是城里人,每次回来都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她也知道母亲是真心爱女儿的,既然相见的次数不多,也就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但母亲也同样看中她每次留下的大把的钱,从她们的脸上就能看出冒着红光。她为此感到自豪,也就觉得自己选择多么值得。
  但有时,她也会黯然神伤。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家庭,也绝不会用自己清洁的身子来换这些东西,不过很快也就坦然了。她说不出人生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可她知道要过上好的生活才算得上幸福的人生。
  每当从老家回来,熊伟都会好好招待她一番,说是为她接风洗尘,当然,跟随下来的这个夜晚,他会要她的身子。不,即使他不要,她也要送给她。她喜欢让他搂着的感觉,那个宽厚的胸膛不仅给了自己未来,也给了自己神魂颠倒的现在。
  不知为什么,这么久了,居然没有怀孕。当米灵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但还是不自觉地联想了一下。对很多女孩子而言,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问题。可她胡小桃不怕,虽说她也并不希望闹得满城风雨,但她相信,凭熊伟的实力,一年之后,她还能回到凌花,或者有个更适合自己的地方。而那时,有了她跟熊伟的孩子,也就变成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吃穿用度更是不用说,即使自己没有任何工作。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住在哪儿?她曾经为眼前的些小利益所动,但这些,不能解决久远的问题。再说,熊伟能不能靠得住也很难说,如果将来出现差错,总不能连个归宿也没有。她暗中到几个新落成的小区转了几回,暗暗得意自己精密的筹划。不,这个应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那些有权的人,有几个不在外养小。可是,如果不趁机多捞一把,一旦他们翻脸,自己就一无所有了。
  上午滨城商场所见和米灵的一番话,不啻晴天霹雳,不光击碎了未来的梦,还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如果真如米灵所说,这次就又输给了马莹莹。输与赢,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米灵透露的信息是真的,那么,自己该如何收拾残局?曾经,她得意于她的这番创意,现在,却又欲哭无泪。
  不,泪还是有的,她不知躺了多久,泪水一直就没有断过。她觉得海风不再那么凉爽,太阳正热辣辣无遮无拦的扑过来。
  她翻过身子,向深水处慢慢爬去,海水淹没了她的身子,但她还是仰起头,呼吸着潮润的空气。
  嘻嘻哈哈的声音由远而近,很快,米灵和点点每人手里抓着一大把贝类,冲着她眯眯地笑。
  “小桃姐,大懒猫,这么久,就知道泡在这里。”她甚至没有听出来,这夹杂着咸水味道的声音是米灵的还是点点的。
  她一个猛子扎下去,又呼地冒出来,灵巧的像只海豚,那一声“啊——”的尖叫,在整个海面上回荡。
                 
  第二十章三妮子迷情贻笑柄
                 
  米灵和点点先是被胡小桃这一声怪叫吓了一跳,继而自以为明白了什么,也“扑哧扑哧”蹿到水里,随着海浪荡到胡小桃身边,随着她一块大喊大叫,然后抱作一团哈哈大笑。
  胡小桃狠劲抹一把脸,不知是抹掉顺发而下的海水还是眼角流出的泪水。刚才这一声声怪叫,让她的心里轻松了许多,那些惊惧、郁闷随着海水的冲洗,随着两个小姐妹的拥抱一扫而光。她心中曾有爱,而现在,唯有恨。她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恨熊伟这样的伪君子,恨所有只把女人当玩偶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这些,但她可以用别样的方式表达她的憎恶。
  她要找到熊伟,跟他大闹一场。在常人眼里,我胡小桃自当上服务员的那天起,就已经不是正经的女孩子了;而你熊伟,却是堂堂一局之长,你不能一点面子也不顾。继而,她又有些垂头丧气:那些官员只是要表面上的脸,内心比谁都卑鄙龌龊。自己来凌花这么久,还没看到几个平头百姓来这里吃饭,更不用说开房了。而这些狗官们,花着纳税人的钱,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豪华套间,玩的是绝色女人,这个世界哪里还有公平?而这个道貌岸然的熊伟,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莫说是伪君子,根本就是一个伪男人,但玩起女人来水平更胜一筹。他的那些话不仅对我说了,还重复着跟素真和更多的女孩子说了。跟这样的无赖较劲,会有什么好果子吗?
  但也不能就此罢休,她付出了青春,他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她知道破碎的不仅是自己清白的身子,还有那个由来已久的梦。我们女孩子,尤其是出身于农家的女孩子,为什么就这样难?
  刚才她还想,要随着潮起潮落在大海里随意漂浮,那也是极有诗意的,辽阔的大海足以洗净自己的不洁之躯。然而,当她从水里冒出来的瞬间,她想通了,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了。她要用一声声长啸呼出胸中的郁结。当姊妹三人抱成一团的时候,她的心里更坦然了,甚至觉得,女孩子的人生大抵如此。米灵正在走自己走过的路,她也已经像自己一样坏了自己的处女身,不然,没有哪个人像现在这样供养她;而点点,她比谁都清楚,常常,她会扑在自己怀里呜呜大哭。那个朱麻子简直就是性欲机器,几个女孩子轮流侍寝才能入睡。至少,自己还没有惨到这一步。
  没有谁了解此刻小桃的心情,她把两个姊妹抱得紧紧地,海水一个来回、一个来回地在她们身上冲涮,裙裾随着潮水流动自由颠簸。她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三个人下意识地同时昂起头,几只浅灰色的海鸥在她们头顶盘旋,偶尔,有一只会一头钻进水里,打个旋,就又回到鸟群中起舞。
  多么自由的鸟儿,她们也像我们女孩子有这么多的忧伤吗?胡小桃想,要是自己也能变成一只海鸥该多好啊,少了人间这些忧愁和烦恼,没有世上这些卑污和下贱。即使有,也不会三六九等分得这么明晰。
  她们相携着一步步移向岸边,但似乎又不愿,每行一步都要随退潮向后晃一晃。等回到沙滩,就一块笑闹着扑倒在地。呵,多么松散细软的沙滩,唯有这些,才可以自由地铺展开身子,印下自己最自然的身形,然后,潮水漾上来,轻轻地抹去。人生如潮,人生也如沙滩上留下的形状。潮有涨落,沙滩上的人形也会随它而灭失。
  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又不易。那个贫穷的小山村,也还有自己留恋的地方,那里,还有自己的父母兄妹。马莹莹说的没错,人生就是一过客,但即使做客,也要做得风光。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坚强起来了。她们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享受阳光的沐浴。是的,阳光,她突然觉得凉风飕飕,连打了几个冷颤。
  “啊,米灵,点点,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那两个也一样紧了紧衣裙。是啊,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中午也只吃了一小块面包和两小节火腿,肚子都咕咕叫起来了。她们坐起身,手拉手轻轻地唱起了她们最喜欢的歌。夕阳撒向大海,撒向沙滩,撒在她们身上。夕阳中的大海更加艳丽迷人,这三个小人儿就像沙滩上的点缀,在海鸥眼里,慢慢缩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了。
  没有换洗衣服,她们把湿漉漉的衣裙拧干了重又穿在身上,沿着海滨走了一程,她们觉得干得差不多了,就又拐上大道。本来打算要打车,但玩兴未尽的她们还是选择了步行,为的是多说一会子话。
  在市区的石桥旁,米灵提出与她俩分手。她们两个就又沿着河堤走,苍翠的树木,清新的花草,在夕晖中轻松摇摆,伴着她们的欢歌笑语,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
  眼前出现了一簇人,站在河堤上向河里凝望,那里有一片突出的高地,杂草丛生,水流缓缓从旁边经过。
  她们也好奇地走近前,没有看到什么。向旁边的人打听,也都微笑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的好奇心越法重了,随着众人的目光探寻,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胡小桃拽了点点胳膊一下。“算了,有什么好看的。中国人就这德性,走吧。”点点有些不舍,但还是随小桃挤出人群,刚走了几步,就听后面一个童稚的声音:“一对狗男女在演激情戏呢。”“嘻嘻,”又一个半大小子的声音,“发情发大发了呢,也不找个正地方,草窝里就办起来了,屁股白花花的,好看死了。”跟着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我认识那个女的,是凌花大饭店的服务员呢!我看着她们走下去的,没成想会这样,恶心死人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一句话,胡小桃直觉得脸上发烧。
  “怎么可能?会是谁?为什么人们总在我们服务员脸上抹黑?”她想逃开,更大的好奇心让她回转了身子。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了,人们也议论纷纷地离开,只有半大孩子还恋恋不舍地观望着,希望看到更刺激惊险的西洋景。
  路灯已经露出了惨白的光,由一个个小红疙瘩逐渐撒满整个街道,照亮整座城市,连小孩子们也回家吃饭去了。但胡小桃如鲠在喉,只觉得饱胀。她要亲自看看是哪个贱货玷辱了服务员的名声,她要向她怒吼,骂她不要脸,然后向她吐三口唾沫。她不理点点的拉扯,一动不动地坐在隐蔽处。她要让自己放心,这样的事,绝不是服务员,更不是凌花大饭店的服务员做出来的。
  她有些犯迷糊了,觉得浑身上下昏昏沉沉地,她觉得再不离开,怕就这样死掉了。她拍拍身上的土,刚要拉着点点起身,却见河塘那边先上来一个人,一晃就闪过去了,但能看出是个男的。
  一会,又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河塘那边向自己的方向移动,越走越近,居然就从自己身边擦过。她屏住呼吸仔细端详,不觉大吃一惊:那不是三妮子吗?怎么会是她?
  小桃望着三妮子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痴痴地站在那里。那一刻,她好想扑上去,臭骂她一顿,然后狠狠地批她几个嘴巴。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她万想不到三妮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她知道那个大学生老乡一直在追她,可小桃断定,那个大学生也只是看中了三妮子的外貌,给自己枯寂的大学生活找个乐子。她也曾警告过三妮子,但久了,也就不再往心里去。自己不是也正傍着熊伟吗?如果别人警告自己,也一样听不进去,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也就会选择不同的路,别人是很难看懂的。何况,三妮子跟那个大学生还只是正常的恋爱呢。小桃不会干涉他们的恋爱,从某种角度讲,还有些羡慕他们,如果真的能走到一起,还该为他们祝福呢。毕竟,三妮子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但是,不管爱到何种程度,也绝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这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吗?
  她知道三妮子心里也一样不好受,但那是她自作的,是愚蠢的表现。她愚蠢,那个大学生也一样愚蠢吗?现在的人怎么了,居然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动物还要躲一躲呢,人反而没有防线了吗?
  直到点点来拉她,小桃才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点点看出,从商场找不到小桃那一刻起,小桃的脸色一直不对劲,可又不好多问。本来,下午已经挺高兴的了,可临近傍晚,又碰上了这一出。她也模模糊糊能认出,那个女孩子确实是凌花饭店的服务员,但看到小桃脸阴阴地,也就不好多问。
  小桃可以说是点点最知心的朋友了,特别是马莹莹离开后,除了上班,她跟小桃几乎形影不离。两个人性格上尽管有很大差别,但小桃却也特别喜欢她。她佩服小桃,有什么心里话也愿意跟她说,而小桃,总有些特别的见解。她知道小桃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而且,每当她把这话说给小桃听的时候,小桃总是凄然地一笑,她还是从心底里肯定自己的想法。至于为什么这么坚定地相信自己,她也说不清,却又一直不动摇。
  而今天,她明显地感觉出小桃跟以前不同的,连笑声里都带着悲凉。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说话也就特别小心。
                 
  第二十一章遇不测晨依诉苦衷
                 
  米灵告别了小桃和点点,回到学校,顾不上吃饭就去找素真。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觉得她是自己最好的姐姐了。尽管有着不同的性格,却有着相似的经历,自然也就有了更多共同语言。即使在海边奔跑的时候,她也想,要是素真姐也在这里该多好啊!
  素真姐却不想这事传得太广,而且,她跟小桃与点点又素不相识,以她的性格断不会与这样的人相识。还有一点,她是学生会副主席,总得考虑到影响。米灵虽天真,但昨儿一个晚上,她仿佛长大了许多,也理解了素真姐姐的苦衷,她甚至也觉出了,这样冒失地来找她都有点荒唐。
  她早已是素真宿舍的常客,那些跟她在一个宿舍的姐姐们也都知道她是一个调皮的小妹妹,所以都喜欢跟她玩。而这次,似乎整个楼道都静悄悄的,她猛然想到,今天是周末,这个时候,大多同学都遛街去了。但她看见,素真姐姐宿舍的灯还亮着。
  她故意放慢步子,轻轻走到门前,她是常常这样子的。门虚掩着,她猛地推开,正想象往常一样“啊”地叫一声,吓她们一跳,还未出口,便目瞪口呆。
  一对拥抱着的男女,倏然分开了。
  她尴尬地立在那里,进不是,退也不是。
  “米灵?!”居然是晨依,那个她一样熟悉的女孩子。晨依整整衣襟,若无其事地走近两步,“进来坐坐吧!”米灵“啊呜”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扫了那男人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啊,不啦,”她不自然地绞弄着双手,“想找素真姐有点事,她不在吗?”还没等晨依回答,她早已扭回身子,一溜烟跑了。
  跑出楼梯口,好长时间,她的心一直“扑通扑通”乱跳。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围着操场转圈,心里恨恨地咒骂自己。
  天色暗下来了,她茫无目的地步入学校中心公园,石条上,草坪中,栏杆旁,到处是一对一对热吻的男女。她觉得有些孤独,也觉得这样的氛围实在令人作呕。“现在的学子啊——”她又不敢再想下去了。自己呢?自己算什么?她们还只是在这里卿卿我我,而自己,又比她们强到哪里去?一阵失落又袭上心头,不觉伤感起来。唉,能有一位同学跟自己也在这花前月下,不也是挺浪漫的事吗?
  回到宿舍,居然也没人。她没有心绪再做其它的事,一个人躺下蒙上头想心事。昨晚的一幕又像过电影似的在眼前回荡。她不觉内心一阵瑟缩,手下意识地在全身抚摸。昨晚,那个小猛子真的好猛啊!他越是那样,她就越觉得有深深的屈辱感。她不觉摸了摸下处,又觉隐隐有些作痛。她的泪忍不住又落下来。
  就这样,在无奈中把自己交付给这样一个男人了。男人到底图的什么?就是为了这样一次狂风暴雨吗?她双臂交叉,紧紧地,仿佛会被人偷走似的。
  有声音在床头响起,啪啪地。
  她“腾”地翻过身。
  是素真。
  “米灵,你找我?”素真笑盈盈地。
  “啊,是,”米灵自己也闹不清是还是不是,反正这时候,早没了刚才的兴致了。
  她爬下床,怕素真看出她哭过的样子,赶紧拉着她的手,“走,素真姐,到外面说说话。”在一对对恋人相依的静湖旁,她们算是另类。
  坐下来,谁都没有开口。
  昨晚,她们说了那么多;从海边回来,米灵觉得还有许多话要对素真姐姐说,而刚刚辛酸的泪水,把所有的语言都冲洗掉了。
  “素真姐,跟晨依相好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米灵自己也吃惊为什么首先问了这么一句。
  倒是素真异常平静。
  “唉,晨依,”素真轻轻吁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们女孩子,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傻。”她拢了拢米灵的头发,“我还以为米灵妹妹天真可爱,没想到也有这样的遭遇。”米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好奇心还是促使她直盯着素真。
  “那,你是说,晨依也跟我一样傻?”“谁知道呢?我也说不清了。那个男的你该认识的,就咱们艺术系的老师,大概是觉得她的弟子太花哨了不够味吧,居然玩到中文系来了。那天他还大言不惭地守着我说:中文系的女孩子才够品味。真是无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你,看到她跟那个男的抱在一起。我说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呢。”米灵又显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晨依也是傻,”素真仰起脸,数着天上的星星,“那个男人都有孩子了,还不就是找个乐子?我跟晨依说过,晨依就是不听,她还说她们有真正的爱情。爱情?哈哈,我们女孩子为什么就这么相信爱情?什么是爱情?爱情是无知的产物。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只有以爱情为谎言的感情骗子。”“现在的老师也是的,个个都是衣冠禽兽。”素真“扑哧”一声笑了。
  “照你这么说,学校不都成了禽兽学校了吗?那我们呢,也就是小禽兽喽。”米灵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反正现在是找不到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啦!这个社会啊,越发展越让人害怕了。有什么法子呢,有了权和钱,就有了一切,那谁还守着灵魂的空壳去?现在又不兴老黄牛,只兴应声虫了。”素真笑得更厉害了。
  “那也说得太重了吧?不过,我倒也有类似的体会,纯朴善良不再是一种美德了,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管她呢,蟹子过河,随大流好了。就像我们俩,不是也一样没躲过这个怪圈去吗?”两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不觉熄灯铃声响了。她们立起身,那些黏乎乎的恋人丝毫没有分开的意思。她们也不理会,从横歪着的恋人们中间穿过,而恋人们依然像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
  素真回到宿舍,宿舍里暗暗地,透过窗子照进的路灯光,她看到几个床上都空荡荡地,只有晨依似是睡下了。她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铺前,刚要脱衣,就听晨依轻声叫她。
  “素真姐,是你吗?”晨依坐起身,“来我床上,说说话好吗?”素真依旧没有开灯,坐在她的铺位上。晨依竟猛地抱住她,呜呜哭起来。
  “怎么了,晨依?”素真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
  “素真姐,我该怎么办啊?”素真感到她的泪滴到了自己肩上。
  “好妹妹,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你该看出来的,我怀孕了。”晨依的泪淌的更涌了。
  素真着实吃惊不小。她知道晨依常被那个老师约出去,却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
  “那……他的意思呢?”“开始,他还说得好好的,听说我要留下来,立马就火了,非要我打掉。我看过医生,孩子已经大了,我和身体也不适合堕胎,可他非坚持不可,说如果我不把孩子打掉的话,就中断我们的关系。”晨依更是抽抽答答起来。
  “男人真可恶。”素真咬牙切齿,“事情已经发生了,尽量好好跟他商量一下。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会为你负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玩过的女孩子又不是一个两个了。”素真叹口气,“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明天我找他,让他想个妥善的办法。”“千万,别……他警告过我,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如果他知道我告诉了别人,他不会饶过我的。”素真火气直往上冒,“都什么时候了啊,还顾得上这些。”她抓住晨依的双肩,“我算看明白了,男人没什么好东西,你越信赖他,受得欺骗就越大。”“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看着晨依无助的样子,素真觉得有些心痛。由晨依,不觉又想起米灵,最终还是联想到了自己。从自己这里,她更清楚,女孩子不过是这些披着羊皮的男人的玩具。小猛子如此,熊伟如此,这个顶着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章明也是如此。她只觉得火气不断往上冒,她真想立马找到他,警告他不要欺骗晨依的感情,不然,就撕烂他的嘴。晨依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毁在自己最信任的老师的手里,让她以后还怎么相信别人?
  她知道想这些也是无济于事,也就把火气慢慢压下去了。面对熊伟,她有过无奈,对章明,也一样不能奈他何。她曾经处理过学校那么复杂的事务,件件都得心应手,而现在,面对这些其实很简单的感情,她只觉得茫茫然。
  她拥着抽噎的晨依,轻轻拍她的后背,没有马上回答。这样的事,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有找到那个伤害她的人再说。但她是学生会副主席,也要顾及老师的脸面。即使不考虑这些,对晨依的名声也没什么好处。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会消除晨依心灵的创伤,现在,只能俯在晨依耳边喃喃地,似是安慰她,更像是自我宽慰:“好妹妹,别难过,总有解决的办法的。”正说着,另一位舍友推门进来,素真故作淡然地,“好啦,天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她们就又说了一回子闲话。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凑在一处,总能引出开心的话题。素真和晨依的伤悲,很快淹没在凌乱的欢乐之中。但管理员巡视过后,其他同学都很快在疲惫中入睡了,晨依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越想越害怕,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有怎样的结局。
  什么是爱情?爱情的出路在哪里?所有的爱情在现实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吗?她不断地问自己,没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一遍遍问下去。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怕惊动了其它同学。其实,她和章明老师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那一阵子,她一直沉溺于爱河之中,把同学的劝告当成耳旁风,甚至觉得她们不过是嫉妒自己。而如今,闹成这个样子,不正惹她们嗤笑吗?
  这倒是次要的,自己的以后怎么办?章明显然不能为自己负责了,所有的苦果只能一个人吞咽。那么,自己一生的爱情也就这么彻底埋藏了。曾经,她憧憬爱情的神秘和美好,面对章明幽深的眸子,美好的爱情不再神秘,而是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她忘情地享受着甜蜜的滋味,没想到,甜蜜之树会结下如此苦涩的青果。
  她不是没想过这结果,她也曾问过章明一旦怀孕该怎么办,那一个竟恬不知耻地说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会更加好好地对她,让爱情之树更繁茂。然而,爱情之花刚刚绽放,他却要把他们精心浇灌的成果连根拔掉。
                 
  第二十二章练歌房新欢代旧宠
                 
  晨依自己也不知闹腾到什么时候,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那些往事,似蒙太奇,在她心头翻卷。当她确知怀孕以后,一直处于惊惧之中。她一次次地找他,可他每次都像没事人似的,不是亲亲她的脸蛋,就是摸摸她的肚子。
  “没什么事的啦,女孩子迟早要这样的。”甚至有一次,他还大言不惭地说:“生下来吧,生下来我养着。”当她质问这算什么关系的时候,那一个竟含糊其辞:“这个,我也不好说,现在这社会就又让娶小。”肚子眼看要显形了,她越发急了,那一个居然变了卦,“这还不容易?打掉就是了,费用由我出。”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她咬住床单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她觉得这纯是自己作孽的恶果,怨不得谁。
  不过,她还是有些想不通,现在的男人怎么这么没人性?需要你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玩腻了,就想方设法一脚踹开。而现在的女人也够下贱,如果不是那场特别的聚会,自己也绝不会走到今天。
  她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到艺术系找那个要好的老乡,谁知老乡告诉她,她们今晚有活动,约她一块参加。活动?什么样的活动?自己参与合适吗?正给打着问号,进来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这是章明老师,”她的老乡抚着她的肩,然后向她挤挤眼,“这位呢,是咱们校中文系第一才女晨依。”“晨依,晨依,”章老师向她微微一笑,“好文静的女孩子,连名字都富有诗意呢。”令晨依没有想到的是,活动竟然是到练歌房感受所谓的生活。进入练歌房大厅,就见大厅两侧坐着花里胡哨各色品种的妖冶女郎,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也不知是临时安排还是早就习惯,晨依和另一个女同学随章老师带着四位男同学来到一个较大的房间。
  还没坐稳,就见依次进来五六个花枝乱颤的女子,晃了一圈,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五六个,晃了一圈,又出去。瞬间的功夫,又进来五六个,依次站在那里,就见一位衣著有些特殊的高挑女子走近高老师:“老板,这么多女孩子,就没个中意的?”“面孔太陈旧,能不能弄几个新鲜的来?”章老师终于发话了。
  “你是老主顾了,新鲜面孔也让你看遍了。要不,今晚由我来陪你?”高挑女子没有一点羞涩之态,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晨依心里一阵恶心,她扭回头,就听那高挑女子又说:“噢,对了,今天刚到了两个,还没经过正规训练呢,只怕不合老板的意。”是章老师高兴的声音,“好好好,你也过来,顺便教教她们。”晨依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守着她和另两个女同学,就有两个男生就抱着练歌房的女孩唱了一会子歌,待到歌声停止,晨依再次抬起头来,暗影里,却见两对男女偎在沙发的一角啃上了。练歌?就这样练歌?这就是她们的艺术体验?她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不然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到这里来?只有一种念头在她脑海里翻卷,离开,赶紧离开。可她就是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个老乡不知到哪里去了,还有章明老师也在这里,一个人离开总不太合适。正想着,那两个可能是新到的女孩子在领班的陪同下羞答答地走近前,笨拙地随着音乐与章明他们合唱了两首歌。晨依觉得光线似乎越来越黯淡了,她的大脑里一片混乱,连想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蜷缩在沙发一角,闭上眼,盼着活动快一点结束。她把头埋进胸部,尽量屏蔽身外的一切。甚至,她觉得,那些音乐和歌声也距离自己很遥远了。
  就在她定定地闭上眼睛感受另一个未知的世界的时候,一阵特别的触动将她拉回到现实。她突然觉得一只手在自己颈项蠕动,她不觉打了个激灵。
  是章明,昏晕的灯光下他显得气度不凡,“来,晨依,唱支歌吧,生活本来就应该这样开开心心的。”生活?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她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明白了,她像一架人工控制的机器不由自主地随章明立起身,一同唱了一首《萍聚》。
  她觉得心里怦怦直跳。那首歌她再熟悉不过了,以前也只是觉得音乐动听,而现在,她似是在依音乐寻找歌词里面的感觉。以前,她盼着这种感觉早点出现,而现在,当这种感觉真的出现的时候,牙齿竟有些打颤。
  她都没有意识是怎么唱完了的,却听见“噼噼啪啪”的掌声。
  “好,配合得好!再来一首!”她想拒绝,极力摇摆着手,但那只摇摆的手被章明有力地抓住了。她不由自主地又站在电视机前,一首接一首地唱。唱累了,觉得自己有些眩晕,她呼吸促迫,感觉连空气都凝滞不动了。
  她放下话筒,刚要转身,却觉得有人从背后拥住了她,温热的气息撩得她直发痒。她一惊,刚回头还未转身,章明丰厚的唇紧紧地吻住了自己的。她想喊,没有喊出来;想推开他,那一个却像铁铸的一般。
  “章老师,别这样,让人笑话。”她头往后一仰,极力想挣脱身子。
  “晨依,你要乖,”声音低沉,严厉,富有磁性,“我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绝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章老师,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了。”“男朋友?她能帮你做什么?”章老师松开手,“他会比我更有魅力?”不知为什么,当章明紧紧搂着她的时候,她极力想挣脱;而当他松开手,自己竟手足无措,纹丝不动。
  章明再次抚住了她的肩,“真的,晨依,你的气质是艺术系的女孩子万不及一的,所以,我才费了这么多周折。这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呀!”晨依下意识地环顾一下四周,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呢?”她疑惑不解。
  “寻找自己的爱情去了呀!”章明语带双敲,晨依越发糊涂了。
  更让她糊涂的是,她竟没有拒绝她,被动地接受他的狂吻和抚摸。
  那一刻,她大脑或许真的进入真空状态,不然,也不会随他走进早就开好的房间,直到早上醒来,她才似乎真正明白了些什么。
  看着她捶胸顿足的样子,他有些心疼地轻抚着她细腻光滑的身子,“我的小可爱,你已经是我的了,就该好好珍惜自己。”她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吐出六个字:“卑鄙,无耻,下流。”章明哈哈一乐。
  “说得好,我喜欢听这样的话。可惜啊,艺术系的女徒们一个也说不出来,就知道妖里妖气地勾引你。那我还觉得不够味了呢。我得感谢你的老乡,让我有缘结识了你。”那一个竟恬不知耻,“何必太在意呢。当今这社会,只有傻瓜才把处女之身当宝贝呢。昨晚你不是体验生活去了吗?人家那些女孩子才叫懂生活,才懂得怎样充分利用自身的价值。而且,你不觉得你自己做起爱来也跟疯狂了一样吗?像你这么漂亮,如果不把这好身段利用起来,不就是一具空洞的外壳吗?”说不清为什么,她竟没有反驳他,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她也觉得只有无耻之人才说出那样的话来,可所有想辩驳的话都是那么虚弱无力。如果说把自己的身子交给男人就变得污浊了的话,同学之中,还有几个是清白身?花钱来到学校,似乎就是来图个乐子。既然图乐,跟谁图不是图?自己班上就有好几对,恋爱还没几天呢,就外出租了房子,大摇大摆地跟小夫妻似的,而且个个脸上都绽着鲜花。从她们灿烂的笑脸,就能感受到她们内心的幸福。或许真的是这些影响了她,所以,当章明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有些意外,也就点莫名的冲动。或许,女孩子真的就该这样子的吧。她说不清,只是简单的拒绝之后就顺从了他,伴着他的狂暴呻吟,然后吊着他的脖子沉入梦乡。醒来,却又有些委屈。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恋人,那个从农村来的男孩子,满腹的才气,可就是缺乏某种情调,连手伸进自己的胸部都忍不住想笑,更不用说触电的感觉了。而章老师不同,他的手像一条优游自在的鱼,在自己光滑的肌肤上流畅地穿行,让自己如醉如痴。或者真像她们完事后章明说的,那个笨拙的恋人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她到并没有想到这层,只是从心里更喜欢现在的感觉,那个男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予的那种感觉。她喜欢跟章明滚在一起,这个时候,她仿佛超越了自我,进入到常人无法体验到的精致境地。她多么希望这样的感觉能持续下去,但,章明是有妻室之人啊!她似乎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那,你既然要了我,以后该怎么对我?”章明又把她扳倒在床,爬上她的身,一边叉开她的双腿,一边对她轻声耳目语:“你放心,你是我的小宝宝了,我会好好待你的。”晨依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因为还没容她再说,他已经熟练地引导她进入到亢奋状态,不一会就热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了。
  她一动不动,只觉得有种难言的快感流遍全身,情不自禁随着他的颠簸快意地呻吟;然而不知为何,泪水竟也汩汩往外涌。
  这次,她没有随着他的狂暴而颠狂,也想象不出为什么泪水竟淌个没完。她说不清是屈辱还是幸福。反正,当他完事再抚摸自己的时候,随着散发出以前从未尝到过的甜咝咝的滋味,很快,这种滋味弥漫了全身。她甚至愿意泪水没完没了地往外涌,因为有那个男人的嘴一遍遍地吮吸,痒酥酥地,于不自觉中向更深处沉沦。
                 
  第二十三章爱是一场易碎的梦
                 
  其他同学渐渐沉入了酣甜的梦乡,均匀的呼息像优美的音符在晨依耳际回旋。如若在平时,她会自然联想到跟章明在一起的那些夜晚,听章明老师一样均匀的鼾声。不,有时,章老师把呼打得特别响,特别是从极顶跌落酣睡之后,还咬牙切齿地说着梦话。那时,她也觉得伴着那样的声音入梦是一种幸福。她迷醉于那些她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她也觉出章老师确实是够味道的男人;但令她不安的是,这个秋波频送的男人不光是对着自己一个人的,在自己的周围,还有好几个觊觎的眼神。她不明白那些女孩子明明知道章老师喜欢自己,而且是有家有室的人,还要恬不知耻地往他身边凑。越是这样,她就越发觉出章老师魅力之大,甚至,她还喜欢欣赏艺术系的那些女孩子嫉妒的眼光。
  然而现在,一切不同了,自己还在如醉如痴的爱里面挣扎,那一个竟想脱掉自己这件过时的衣服了。她有些苦涩,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总是控制不了。
  每一幕过去,就又不自觉返回到她大脑中来。她不知数过几千万只绵羊,才沉沉睡去,等到醒来,窗外依旧灰蒙蒙地。她觉得肚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赶紧溜下床,跑到洗手间大肆呕吐起来。
  返回到床上,觉得肚里空空的,有吃一点什么的冲动。橘子,是的,这个时候,她突然特别想吃橘子,那种欲望说不出有多强烈,只觉得一分钟也靠不住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同学们趁周末都在懒懒地睡觉,她却又是一个人洗脸刷牙。水龙头哗哗的急流她也不管,只顾把脸埋进去一个劲冲洗,直到扭的脖梗都有些不舒服。她挤出一点牙膏,不知为何,这几天就像牙膏过敏似的,闻到这味道就想呕吐。她试探着把牙刷塞到嘴里,一阵恶心又翻卷上来。她双手撑在手池里,大口吐着黄水。
  只觉得背后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肩膀,她猛地回头。
  是素真。
  “素真姐。”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好啦,晨依,你不能再这么折磨自己了。”素真怜惜地看着她,“得想个办法才成。”“可那个混蛋……”她哽住了。
  “我去找他,”素真也觉得这句话那么软弱无力,“他把你搞成这样,总得负起这个责任来。”简单吃了点早饭,素真强拉着晨依找到了章明老师。
  “噢,素真,你也知道这事啦。”章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后悔啊。你总不能让她留下来吧?目前,最妥善的办法就是先拿掉孩子,不然,再晚就更来不及了。这个你放心,所有的费用由我承担。”“这不是费不费用的问题,”素真简直怒不可遏了,“你得想想怎么为她负责。”“我是想负责,”章明一摊手,“怎么负,结婚还是别的?”素真一时语塞,这种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都怨我们女孩子无知,瞎了眼,碰到这样的豺狼。
  “那好,你得亲自陪她到医院,直到她康复为止。”素真坚定的语气。
  “这怕不妥吧?”章明犹豫着,“我一个教师,陪自己的学生去流产,成什么话?如果再去陪床,让学校知道了,不是成心让我丢人现眼吗?”素真火冒三丈:“你这还叫人说的话吗?你考虑过晨依的感受没有?你玩弄她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些?现在,闹出事来了,还口口声声你的名声。你的名声重要,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好啦好啦,”听到素真强硬的语气,章明怕把事情闹大,“那好,趁今儿个还有点时间,我陪她一起去。”他牵过晨依的小手,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道:“小依依,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晨依泪水涟涟,只是一个劲是重复着那句话。
  章明转过身,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向外望。
  晨依迷蒙的眼睛盯视了他一会,反过身扑到素真怀里。
  “素真姐——”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躺在手术床上,晨依完全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助的眼神里有不舍,也有无奈。在进入产科病房的那一刻,她还是那么久久地盯了章明。那时,她好想章明能说一句话,留下他们共同的孩子。但那一个竟阴着脸,一声不吭。她的心碎了,她想象不出男人为什么这么靠不住。直到步入产房门槛的那一刻,她还留恋地回望了一眼,没有找到她要找的答案。
  素真紧紧抓住晨依的手,看着晨依孤苦无助的表情,她心里也像刀剜一样。
  或许是痛劲过去了,也或许是半个小时的折腾累坏了,回到早已安置好的房间里,晨依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素真给晨依拭去脸上的汗水,心痛地注视着那张蜡黄的脸。
  这曾是一张多么红润可爱的小脸蛋啊!然而,这一刻,那么无助,憔悴到无力再考虑它的美丽。素真拢着她的头发,不时回头看看一个劲踱着方步的章明。
  “章老师,你咋这样?!”不知该质问还是责备,说出这句话,素真也觉得难受,几乎要哭出来。她觉出有泪水在眼圈转动,但还是忍住,没让它落下来。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章明捶胸顿足,忏悔似地,“素真你放心,我会好好待晨依的。求你千万别把这事传出去。”“你就知道自己的名声,干么不多考虑女孩子的感受?好好待她,你怎么待她?”素真狠劲捶着床,似在质问,又似无奈。她明白,这种事,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你会娶她吗?不能娶她,又将置她于何地?你难道让她一辈子做小吗?”素真对着章明,又像是自问。
  章明沉默不语。
  “唉,我知道错了,”好久,章明终于开口,“都怨我不好,伤了女孩子的心。不过请你相信我,不管晨依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无条件地答应她。”这是素真听到的最满意的答复了。可是,这个答复又如何操作?这种情况,晨依又能提出怎样的要求?爱情注定没有结果,情感当然没有归宿,女孩子最纯洁的心也无法收回,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补偿?
  连晨依自己也觉得迷惘,她觉得走过的那些时日简直就是一场梦,一场充满着快乐和悲酸的梦。难道人生就是这样子的?她说不清,也搞不明白那些热恋中的同学明明知道注定要分手却依然不舍昼夜地追寻,到底是图个什么。难道最终,也只能咽下这样的苦果?或许,每个人都该经历类似的伤痛。她拒绝了几个男同学的追求原本就是为了躲避这些无谓的感情纠葛,没成想,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把自己丢进情感的漩涡里不能自拔。现在,她终于有了早就该预料到的结局了。只是,当精心品味爱情甜果的时候,忽略了它的存在,而当它真正显现出来,这个苦果就已经尝定了。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梦已醒来,她不想再找他,她知道那还是一个柔软的陷阱,永远也跳不出来。但是她又担心,他的甜言蜜语会再次融化她。她一次次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要再被那张成熟的笑脸击垮。
  然而,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那个竟没有再找过她,这反使她有些失落。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不知为何,她到希望他再来找她了,她希望再听他的甜言蜜语,再俯在她耳边亲热地叫她小宝宝。她觉得自己还是留恋那些日子,那样的生活。虽然他没有给予他物质上的享受,但她觉得他给了她真正的爱情,那种爱情带来的甜蜜滋味是任何东西也取代不了的。
  然而,又一个月过去了,她几乎白天黑夜都开着手机,唯恐错过他哪怕是一个字的信息。然而,一切犹如梦影,一切都在虚幻中。
  她觉得,如果没有那样的陷阱存在,她会沉入更孤寂的深渊。
  没人可以倾诉,她只能孤独地忍耐。
  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人躲在暗影里在他经常出入的地方等候,然后,造成不期而遇的假象,搭上话,再开始一段美好的生活。
  终于,她看到他了,还是那么英俊高大,她故意站在路边,想看他会有怎样的表情。他从她身旁路过,扫了她一眼,像不认识她似的,面不改色地走过去了。她想喊,像第一次他占有她的时候一样,骂他卑鄙、无耻、下流,然后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然而,她吼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腿也似灌了铅,一动也不能动。
  一个窈窕女子在他前面闪过,她认出来了,是新入校的艺术系的学生,是迎接新生联欢晚会上以优美的歌声表达对大学生活向往的那个女生。她看见,一袭素淡的连衣裙轻柔地飘动,他们并排着走了一程,不一会,远远地,幽暗的路灯下,缠绵地化作一团。
  晨依扭回头,抱住身边一棵碗口粗的法桐,呜呜大哭起来。
  原本还抱着一缕希望的晨依的心,彻底碎裂了。她旁若无人地以哭发泄自己的情绪。好在,天已经很晚了,没人任何人听到她的悲声。不知是不是哭累了,她蹲下身,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立起来,朝着来时的路返回。她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折到了湖边的一株歪脖柳树旁。惨淡的月光透过柳梢留下斑驳的影子,恋人们也早就归巢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微风过处,甚至能看出湖面粼粼的波光,这个静谧的夜,却让自己再也无法平静。
  一个念头在她眼前闪过,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紧折回身,向宿舍区跑去。她要躺在床上,把泪水吞咽到肚子里。她真的好怕在这里站久了,会情不自禁地跃下去。
  后来,她也常常为那个快速的决断而庆幸。如果不是那么快就离开,假若死了,也一样不会清白。
                 
  第二十四章变生不测素真迷情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晨依躺在床上,和着辛酸与委屈的泪水一个劲地往外涌。其实,这个晚上,素真也觉出了她的反常,因为她同样默不做声却心如潮涌。她也遇到了跟晨依相同的难题,却不能向任何人说,甚至连熊伟也没有告诉。她知道,那个男人也会和章明一样若无其事。她把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憎恶。她甚至由此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平,这么多的辛酸苦辣都让一个弱女子来承当。她没有告诉熊伟,是怕熊伟跟章明一样留给她更大的失望。晨依的爱情之花殒落了,而自己,一开始就不存在爱情,只是投注了性的筹码。而这种关系还必须要维持,一旦链条断裂,熊伟承诺的所有便都化为乌有。从自己,从晨依,从米灵,从许许多多个女孩子身上她读懂了爱情。爱情就像璀璨的烟花,美丽过,但注定要消亡。
  她尽量不出声,只是轻轻地叹息,不知是为晨依还是为自己。身为女孩,她理解女孩的苦衷,特别是当遭遇了难言之隐之后。
  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罪孽,但毕竟长在自己身上,想到很快就要从自己身上剥离就会心痛。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正是周末,直到阳光洒满了宿舍她才醒来。其他同学也多赖在床上懒散地做着小动作。她赶紧起来梳洗,她要振作起精神面对这个黑色星期天。
  饭后她谁也没告诉,一个人溜到校外。晨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丝丝挂在她的脸上。将到医院门口,她又有些犹豫了。不管怎么,自己还只是一个学生,要是大夫问起来该怎么说?她犹豫着,还是拨通了熊伟的手机。那一个手机竟是关着的,她想,这也是命运使然吧!
  她靠在路旁的树上,闭上眼睛,嘈杂的鸣笛不断在耳边呼啸,她心碎欲裂。
  或许是主意已定,也或许是鬼使神差。她牙一咬,迈进了医院的大门。
  最令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或许大夫们已经习惯了女孩子来做流产手术,护士问也没问就把她引向手术台。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痛,一个生命的消失也太容易了。
  她甚至没有觉出手术带给她的痛苦,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手术进行的过程中,她突然后悔了,她大呼医生停止手术。所有的医护人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被她恐怖的表情吓愣了。
  “不要,你们不要——我要留下这个孩子。”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呼喊或许太过幼稚,一个小护士还忍不住“哧哧”笑起来。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年长的主刀大夫停住,示意护士擦擦她脸上沁出的汗,“这不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心病啊!”心病?是的,这已经成了许多女孩子的心病了,这是爱情的结晶,而爱情却往往随着他的到来而流产。这是多么可笑的理论,却又在许多男女之间存在着。特别是那些尚未成人的男孩女孩,他们自己都还是孩子,却在慌乱中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这到底是人性的堕落还是社会的悲哀?
  走出医院大门,心里一片凌乱。她不知该往何处去,突然有一种心思让她感动,那就是这一刻,好想躺在熊伟怀里,听他安慰。是在欺骗自己吗?不。这一想法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前,只觉得自己是他的玩物,总有种屈辱的感觉,而这时的心理上,他却成了唯一的靠山,她需要他宽厚的胸膛。她又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了,那不光是自己骨肉,也是他撒下的种子。那个男人固然是贪图她的姿色,但一直对她是疼爱有加的。
  她来到医院前的广场上,在草坪旁的条凳上坐下,眼前又浮现出熊伟的影子。说心里话,这个男人虽不值得信赖,却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想起他对自己的精心呵护,就又止不住落泪。每当自己躺在他怀里,他都是一口一个小宝宝地叫着。是啊,那个可以做父亲的男人称自己的女儿小宝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从他身上,她领略了成熟男子的魅力;跟周围那些自视甚高的学子们相比,他更像爱的港湾,更值得依恋。
  她忍不住又拨了他的手机,嘀嘀的蜂鸣令她欣喜,她自己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心情。
  还没等那边开口,她就急迫地大声说:“来接我,我想你!”那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声音也加重了许多。
  “素真,什么事?快告诉我。”她笑了,笑自己刚才的失态。
  “噢,没什么。你在哪?能来接我吗?”他的回答令她失望,他还在外地,暂时赶不回来。
  她的心又沉到了湖底。她不自觉地想起刚刚做过的手术,想起失掉的孩子。她捂着空荡荡的腹部,再次伤心落泪。
  “那不是素真姐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米灵,她赶紧擦掉眼角的泪,强绽出笑颜。“素真姐,你怎么在这里?”米灵已经站在她跟前,旁边还有另两个女孩子。
  “噢,没什么,”素真强作笑颜,“周末没事,一个人出来遛遛。”“对了,这是我的两个好朋友,胡小桃和三妮子,”又转向那两个,“这是我最好的姐姐素真。”“素真?”别人倒还没什么,胡小桃不觉瞪圆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有些憔悴却仍不失娇艳的女孩。
  看着米灵开心的样子,素真更觉心痛,就连自己的笑也实在太别扭,就拒绝了米灵一块到公园玩的邀请,一个人又坐了一会。
  太阳越升越高,她也觉得身上开始燥热。她起身,环顾四周,没有熟识的人,她心里反踏实了些。说不出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特别怕见到熟人,即使撒谎也觉得不像是在骗别人,而更像骗自己。是的,她一直在欺骗自己,知道是在欺骗,却又不得不一直欺骗下去。
  她摸出手机,却不知该摁哪个号码。起身的瞬间,忽觉浑身乏力,好想静静地躺一会。是啊,要是这个时候,躺在那张软床上,熊伟来伺候着自己,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想到这,心里倒一愣,一直以来,她从未想过幸福会是怎样的感觉,现在,内心里却这么渴望。唉,要是熊伟没有家室,跟着这样的男人,未尝不是顶好的选择。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挤上公交车,投上一圆硬币,却又不知该到哪里去,直到车上没有一个乘客,服务员走上来问她,她才如梦初醒。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说着,“我就是在这儿下车的。”她逃也似地跳下车,服务员还跟司机嘀咕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但那语气显然是针对她的。她无心理会这些,茫然无绪地在站前广场来回转。一声尖厉的火车汽笛唤醒了她,“对,找熊伟去。”这一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把自己都吓呆了,尽管熊伟就在相邻的城市,毕竟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又在办公事,能有机会照顾自己吗?
  她垂头丧气了地坐上公交车按原路返回,自己也搞不明白,从这个早上开始,熊伟,那个自己一直厌恶的男人,原来在自己心中占了那么重要的份量。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躺在宿舍的床上的。好在,同学多半外出了,没人注意她的表情,她尽量掩饰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痛苦。下腹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却是心里。当她确知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心中有着莫名的恐惧,恨不得马上做掉;而真正做掉了,她并没有从心理上解脱。相反,当摸着空荡荡的肚子的时候,还涌出淡淡的伤感。不管那是不是爱的结晶,它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她甚至想,要是晚一些就好了,可以把它留下来,即使会得到世人的嘲弄也在所不惜。然而不能够,学校是绝不允许带着孩子毕业的,自己也没有合理的交待。不过,她还是有些后悔,后悔这事做的急促了些,连熊伟也没有告诉。她想,如果熊伟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像她一样婉惜。
  果然,三天后熊伟返回打电话找她,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理,刚进门她就主动扑进他的怀里,连熊伟都愣了。在这之前,素真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她的泪水也很快从眼角渗出来,连熊伟扳过她的脸也毫无顾忌。
  熊伟疼爱地吻着她的眼角,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扶她躺在床上,轻轻剥去她的衣服。当他也赤条条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紧紧搂着他,告诉他她其实也好想要他,只是不能,因为自己刚刚流过产。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那,为什么不告诉我?”素真只是摇摇头,嘴唇咬得更紧了,眼泪涌得也更猛了。
  她把脸深埋进他宽厚的胸膛。
  “熊伟,我怕,我真的好怕。”微弱的声音还是被熊伟听到了,他抚摸着她颤栗的身子。
  熊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额角。
  “怕什么,有我呢。”“我就是怕你,”素真嘴角漾出难言的笑意,“我怕我真的爱上你了。”熊伟得意地搂紧了她。
  “这不很好吗?素真,我也爱你。第一次听你说这句话,我好幸福。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怕呢。”“可是我知道不能,”素真挣脱开他的怀抱,幽幽地望着他。
  熊伟长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我都会真心对你。素真,是你,让我懂得了真正的爱。即使不能终身相守,也是一生最美最纯的记忆。”素真“嗯”了一声,就又懒懒地躺回到他怀里,这是她跟熊伟结识以来最美好的感觉,三天前她所希望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感觉。现在,她终于享受到了,她要让他好好爱抚自己,只是可惜,她想,如果不是身体的缘故,她会好好满足她,不,不是满足他,是自己也好想好想。
  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只有用心品味,才会从心底里生发出来。以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在卖身,而现在,不,从她打掉孩子的那一刻开始,才明白,自己的心其实跟熊伟是融合在一起的。她也知道他们不会有未来,但素真从心里不再埋怨自己,甚至庆幸有这段奇遇,不管会埋下什么样的种子,她觉得,她享受过爱情的真正滋味了。
                 
  第二十五章胡小桃巧设美人计
                 
  米灵她们来到滨海游乐园,尽情地玩了一个上午。因为是周末,来游园的人特别多,但这并没有削减她们的兴致。跳伞塔的惊险,海盗船的恐怖,疯狂老鼠的刺激,太空飞行的神奇,虽非第一次,但还是让她们过足了瘾。特别是过山车从顶端俯冲的瞬间,她们似是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下来好久,心还“卜卜”乱跳。
  感觉有些累了,三个人便想找块阴凉的地方歇息。胡小桃的心却很快从惊险刺激中平静下来,脑子里马上闪过素真苗条的身影,那柔媚的眼神只有电影里才见过。她不敢想象,这么一个文静的大学生,居然也像自己一样成了那些色狼的猎获物。女孩子,特别是有点姿色的女孩子,为什么总难躲过这一劫呢?
  医院前广场的相遇,让她惊羡于素真的美貌,只是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样子,她就怀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熊伟,想到了在商场见到他跟那个高挑女子在一起的身影,想到沙滩上米灵说的那个不寻常的夜晚。也许只是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到大脑中来,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如果推到以前,她会跑上去跟她对质,为什么抢占了自己的男人。几个月的时间,让她明白了许多,没有哪个男人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何况,素真也一样是弱者,跟自己处在相同的位置上,为什么就不能说自己抢占了她的男人呢?而熊伟的老婆,又该对她俩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也只是瞬间,她又从怒火中烧到心底坦然,是她了解的所有男人给她浇灭了心中的火焰。以前,总觉得熊伟会是个例外,原来,在玩弄女人方面,跟其他男人并无不同。如果大闹一场未尝不可,只是,连同把自己也一块搞臭了。
  因为,她也只是定定地看了素真一会,讶异的表情对方并没有察觉到。只是,在去往游乐园的那段路上,她的话明显少些了。好在,粗心的米灵和三妮子并没有想太多,很快也就到达了目的地。在来往的人流中,二人就更不会注意她的表情了。或许早就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在那些惊险刺激的游乐项目面前,刚刚的那些就又慢慢淡去了,只是偶尔还会闪过那个面容憔悴而仍不失风流俊俏的影子。
  玩累了,她们来到一旁的假山石上坐下休息。闲话了一会,小桃故意大大咧咧地说了句:“我困了,要睡一会呢。”就仰躺在草坪上,眯上眼一个人静静地想着心事。米灵和三妮子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只顾说着她们开心的事。
  这样的时间过得好快,不觉已近中午,暖暖的阳光直射下来,洒得满地都是,她们也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小桃并没有真的入睡,从那天她和点点及米灵到海滩的那天开始,莫说中午,嗜睡的她晚上也总是不宁。有时,半夜三更爬起来,连自己都不知该干些什么。
  “不,不能就这么拖下去。种种迹象表明,熊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值得终身依靠的人,必须为将来的自己寻条出路。不然,等到哪一天,他把自己玩腻了,一脚踹开,哭都找不到坟疙瘩。”她把身子伸展成一个不能再伸的“大”字,一动也不动地感受阳光的抚摸。
  是啊,要是没有什么心事,这该是多么奇妙的享受啊!然而现在不成,她设计的未来原来虚空一片。她要趁着熊伟还迷恋自己,趁早捞下点什么,不然,后悔就来不及了。
  自那天海滩玩乐归来,她一直不露声色,而且,比以前更觉缠绵了。每次,当熊伟要她的时候,她都会施展出最巧妙的方式博得他的欢心。但有一次,当那一个被拨弄得欲火中烧无法自抑的时候,她一边撒着娇摇晃着苗条的身子,一边俯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嗲声嗲气。
  “你口口声声称我作小宝宝的,总不能让你的小宝宝天天到这种地方幽会吧?”熊伟一时不解,疑惑地盯视着她。
  “这地方还不够好吗?”“不好,”她撅着小嘴,手搭在他的胸脯上,“你如果真爱我的话,就得给我安个小窝。那样,人家也算有个立足之地了,你来的时候也就不用像现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熊伟隐隐听出了些什么,他觉出了这个小女子的不简单,但又不好辩驳。
  “好啦,我的小亲亲,”熊伟一把搂住她圆润的身子,“这个以后再说不成吗?”“不成,”她一扭身子,故意躲到一边,装作生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嘛!既然没诚意,就不要再找我好了。我可不是做鸡的。”“好,好,好,”熊伟假意应付着,“只要是小宝宝提出的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他一把抓过小桃,搂得更紧。
  小桃觉得快要窒息死了,但还是狠狠推开他。
  “熊伟,你就这样子啊?你如果尊重我,就不该这样对我。”熊伟终于意识到这女子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打发得了的。他坐起身,点上一支烟。
  “好,你说,你想怎么着吧?”“我想在新E城购套房,不要大,一室一厅就好。”小桃像菟丝花一样攀住熊伟的肩膀,“你要答应人家嘛,不然,你天天情啊爱的,拿什么来证实?”熊伟呼出一口烟,故作轻松地吐着烟圈,“你说,需要多少钱吧?”“不多,三十万差不多。”还没等熊伟答应,小桃在他粗糙的脸上啵了一口,“谢谢老公,我会好好爱你!”“这个……”熊伟显出为难的样子。
  小桃松开攀住熊伟的手,“我还以为老公是个有钱人呢,原来这么个小数字就让你为难了。算我看走了眼。”“不是这样,”熊伟有些急了,“我是怕闹出事来。”“又不用你去操作,你怕什么?”小桃赤裸着身子坐在他腿上,双手吊住他的脖子,两只圆润的乳房在他胸前轻轻颤动。熊伟答应了一声“行”,就急不可耐地衔住了一只,另一只也用手紧紧地握住。
  小桃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而是转过身子,不知从哪里鼓捣出一张维萨卡,“房子我已经看好了,你把钱打到这张卡上就成。一切手续由我去办。等有了咱们的新家,我就天天伺候你,让你舒舒服服的。”熊伟再也无力抵御她的诱惑,贪婪地抚摸着她细腻油滑的身子。很快,一股冲动情不自持地袭上来。他抱起她,像抱着条光滑的美人鱼。开始,他觉得小桃提的有些过分,仔细想想小桃后面的话,他又喜上眉梢。有这样一个小娘们养着,也真是赏心乐事。
  “好,我答应你。”他把小桃扔到床上,席梦思弹跳的瞬间更见出她的娇小可爱。他俯下身,轻吻着她长长的睫毛,动感的嘴唇,小巧的鼻头。
  “不过你千万别透露出一丝风声,不然,我完蛋,你的房子也就泡汤了。”胡小桃一个跳跃扑到熊伟怀里,使劲咂着他的脖胫,“我就知道老公是疼我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呢?”胡小桃禁不住笑了,正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脸上,那笑容也就格外灿烂。
  “小桃姐,你笑什么啊?一个人,怪里怪气的。”三妮子的声音把她唤回到眼前。
  “小桃姐是想她的小情人了呢。”米灵跟着挑逗。
  “你们才呢。”胡小桃一手拧住一人的胳膊,但很快就松开了,“我倒是想有个小情人呢,可没人喜欢啊!哪像你们啊,一人守着一个,一高兴就想到这层。我要是有这福气啊,就会天天都笑的。”“越说越没样了,”那两个反翦住她,“再胡说,把嘴巴塞起来。”小桃不依不饶,“看看,触到你们的痒处了吧?等明儿个,咱也找一个去,尝尝躺在情人怀里是啥滋味。”她故意长叹一声,“可惜哟,这么丑,没人搭理。”“有哩有哩,”三妮子拍起了手,“朱麻子合适,我保他喜欢的要死。”小桃挣脱米灵,跳起身,追着三妮子乱就打,“瞧你个死妮子,越说越没人样了。看我不撕烂你的乌鸦嘴。”转了一大圈,三妮子又躺倒在米灵身边,气喘吁吁地,“累死了,不跑了。”胡小桃也躺下来,“我也累了,随你们胡说八道去,不怕坏了肠子就成。”就这么嬉笑打闹着,不觉天色向晚,三妮子提出等天黑了再上摩天轮观夜景,米灵懒散地一摆手:“算了吧,就这么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赶着约会去,赚顿大餐再说。”说未说完,小灵通响了起来,是小猛子。
  她毫不回避自己的兴奋,一声声“好好好”地说着,然后补充一句,“我还有两个好朋友在这里嘛,你就不能发发善心让她们一块啊?”米灵仿佛一下子有了力气,高兴地搂住二人的脖子。
  “想什么来什么呢,正想找地方满足口欲去,没成想傻瓜送上门来了。走,不花钱的美餐,好好嘬一顿去。”小桃和三妮子摇摇头,“你们约会呢,我们怕不合适吧?”“什么合适不合适?”米灵大大咧咧地,“你们是我朋友啊!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请客也就是我请客。反正他们也不会花自己的钱,走,不吃白不吃。”出了游乐园,正是下班的高峰,街上车流如织。好在小猛子约她们吃饭的地方并不算远,三个人也就悠悠搭搭跟没事人似地在人行道上左摇右晃。特别是小桃,这时心里反放松了许多,遇到素真的阴霾早就一扫而光。因为也就在前不久,她已经拿到了心仪已久的房子的钥匙,她也就觉得以前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不管那个熊伟属于谁,也不必太在乎。如果他还要我的身子,那他就得付出等值的代价,对这些手里有权的臭男人,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反正钱又不是他们自己的,不拿白不拿。
  她不觉自己个笑出声。说来也奇,从见到素真后整整一天,心里一直有解不开的结,就在突然之间,仿佛跟没事人一样。或许,以前把熊伟看得太重了,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他身上;而现在,既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必计较那些。想到这里,她觉得无比轻松,还没到饭店门口,就又蹦蹦跳跳起来,倒把米灵和三妮子弄得傻了眼。
                 
  第二十六章现身说法感悟爱情
                 
  三人很快来到小猛子指定的饭店。这只是一家普通的饭店,算不上豪华气派,却也舒适洁净。除了小猛子,另有两个人,其中一驴样脸的中年人,被一个小伙子一口一个杜局长地叫着。经介绍知道是什么税务稽查局的局长,而小伙子则是他的随从。
  那个大肚子局长不愧是酒囊饭袋,半斤白酒下肚犹嫌不足,又在“来来来”、“喝喝喝”的奉劝声中把七八瓶啤酒灌下去。虽不至于趴到桌子底下,却也大脑不听使唤,把自己的丰功伟业吹了一通,再加上旁边那个年轻帮手,一口一个“我们局长如何如何”地谄媚讨好,杜局长的兴致也越来越浓。
  胡小桃能看出他跟米灵早就熟悉,说话还比较在意,对自己和三妮子,从那半斤白酒下肚开始,就一直用黄段子来挑逗。小桃这事经得多了,知道他不怀好意,也就尽可能躲着。谁知小猛子不知是何用意,居然把自己和三妮子安排在他两边,他也就借着酒劲,手脚没一老实处,搞得二人颇不自在。
  在他的一再劝解下,胡小桃和三妮子都喝了不少,神志有些恍惚,小桃知道再这样喝下去凶多吉少,便向米灵使了个眼色,二人以小解为由来到饭店大堂。
  “妹妹,”小桃牵着米灵的手,“天不早了,我该离开了。再喝下去,我就毁了的。再说,那个什么杜局长,根本就没安好心。”“我早就知道的,”米灵拍拍她的肩,“其实,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只是这种人得罪不起的。唉,现在的男人,一个个就这德性,有什么法子?特别是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这个杜局长我还不知道吗?每周都有三天泡在鸡窝里,好像不搂着小鸡就睡不着觉的。好了,你去吧,如果他不高兴的话,找几个小姐陪他好了。这个包在我身上。”二人推开房间的门,正看到杜局长从背后环着三妮子,左手正压住她的乳房,若无其事地揉搓着,右手举着酒杯往她嘴里灌,三妮子“呜噜呜噜”往外推。
  小桃小心翼翼地坐下,心里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谁成想杜局长放开三妮子,冷不丁在她脸上狠狠啄了一口,吓得她刚想往后撤,那一个一把抱住了她。
  “别这样,杜局长,”小桃惊惶失措地,“这么多人,不好看。”“那好,”杜局长仿佛舌头打了折,一个嗝连一个嗝,“等喝完了酒,咱们开个间,谁也看不到。”他嘿嘿笑着立起身,摇摇晃晃地前行几步,捏了一个响指,“服务员,记我帐上。”胡小桃向三妮子递了个眼神,迅速拉着她的手,转身对米灵说了句,“谢谢妹妹招应,我先走了。”狭窄的走廊,跟服务生差点碰了个满怀她也不顾,“蹬蹬蹬”地跑下环形楼梯,穿过大堂,“怦”地撞在旋转门上。
  夜风袭来,胡小桃感到丝丝凉意,她甚至没敢站在酒店门口等车,而是沿着人行道跑出老远,才招呼一辆出租车。
  “请问到哪儿?”司机客气地问。
  “噢,啊,”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三妮子,稍加思索,“新百商场。”不知为什么,她没有直接说去新E城。下了车,她才觉得肚里绞得难受,看一眼三妮子,似乎并无大碍。她想,今天晚上,只能带三妮子到自己家了,那就会破坏了她一直以来严守的秘密。不过,看到街道上一片苍凉,她又不好让三妮子一个人离开。再加上现在有酒劲顶着,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她一只手搭在三妮子后颈上,另一只手还把斜挎在肩上的坤包抓得紧紧地。
  行不过十几步,觉得肩部猛地一震,一个趔趄,差点掀翻在地。
  她吓醒了,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抢劫啊——”她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一个耳光扇到她脸上,跟着一声恶狠狠地怒吼:“小骚货,再喊废了你。”她吓得呆立在那里,直到那人拿着抢到的包消失在暗影里。
  她抓住呆愣的三妮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这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那里才是安全的。
  小桃用智能卡打开门禁,她暗自庆幸卡和钥匙还带在身上,不然,这个晚上,该睡大街上了。
  三妮子被新百门前的一幕吓慌了神,又惊愕于小桃居然这么神秘地走进了这个白领一族都羡慕的家园。借着社区幽暗的灯光,她左瞧右看,暗自纳罕:胡小桃跟自己一样只是服务员而已呀,哪里配住在这里?
  然而事实让她不得不清醒地承认,小桃对这里确实轻车熟路。正心下想着,哗哗的流水声吸引了她的视线:一组五彩缤纷的射灯映出一面壁立的假山,山上飞流直下,形成一道别致的飞瀑。
  来不及留恋,三妮子已被小桃拽着进入一楼道大厅。小桃熟练地按了下上楼键,不一会,电梯门“刷”地打开。三妮子像个木头人一样随小桃任意摆布,她看见小桃揿下了“18”这个数字,然后按下闭合键。三妮子的身体正随着大脑腾云驾雾呢,就听“叮铃”一声,电梯门自动打开了。
  曲径通幽,不知拐了几个弯,三妮子才被带到严密的防撬门前。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门打开了。三妮子仿佛刘老老进了大观园,这里摸摸,那里瞅瞅,坐不是,站也不是。
  “傻愣着干嘛,”小桃打开饮水机,然后,倒了两纸杯水。
  “先坐沙发上,歇一会再说。”小桃放下水杯,伸了个懒腰,“今儿个真是奇了,累了一天,又受了两场惊吓。”三妮子竟没有接她的话茬,双手捧着水杯,“小桃姐,这房子是你的吧?”“问这个干么?”小桃满不在乎地,“只要咱住着就是咱的。”“小桃姐,你真有福气,”三妮子吊住小桃的脖子,蹦了几下,又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小桃姐,你真让人羡慕死了。哇,要是什么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房子也就死而无憾了。”小桃扑哧笑了。
  “傻瓜,死了还享受什么?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才是。”三妮子揶揄道:“小桃姐,该不是傍了大款了吧?”又是一阵啧啧称羡,“要是谁给我这样一套房子,跟个老头我也愿意。”小桃嘻嘻地笑了。
  “还是守着你的大学生吧,人家有前途,又有情调,这才叫真正的爱情。”“小桃姐又嗤笑我,那个跟傻子一样,有什么大出息。现在这社会,赚到钱才是本事。”“爱情可是钱买不来的呢,”小桃先“哧哧”地笑了,“河塘戏草的感觉,不是人人都能找到的。”三妮子脸“刷”地红了。
  小桃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
  “人哪,还真是没法说,有情的没有钱,有钱的没有情,反正就像歌里唱的了,爱情两个字好辛苦。”“我也想明白了,爱情只是昙花一现,唯有金钱才是永恒的。”三妮子再次打量了一圈,“我不知你有没有过爱情,但我看着你这里,才从心底里明白,爱情是个王八蛋。”小桃禁不住乐了,“这话新鲜,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她刚想再说什么,觉得嗓子眼里有什么直往上涌,赶紧捂着嘴跑到洗手间,“哇”地大吐起来。
  吐过之后,三妮子把小桃搀上床,不一会,就听到她均匀的鼾声。
  三妮子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拧开床头灯,淡淡的光影里看着小桃清秀的面庞。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姐妹如今发达到这地步,她在羡慕的同时又心生嫉妒。都是差不多同一个时间从农村出来,不过几年,为什么就有天壤之别了呢?
  她不是想不通,而是总觉得心里有些气不顺:这可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啊!而如今,自己还挣着千儿八百的工资,而小桃,不知凭了什么手段,置下了这份产业。令她奇怪的是,小桃拥有这座宅邸已有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竟一点风声也没得到。不只自己,那么多小姐妹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今晚她醉成这个样子,也断不会领自己到这里来。
  还有一点她解不开的,那就是,既然小桃有了这份家业,干么还要跟自己一样出那份力,受那份气?不管怎么,小桃是熬出来了,想想自己,不觉又心生悲哀。如果像自己这样拼命地挣,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份家产。曾经,从新E城前经过,就心里嘀咕,要是能在这里有套房该是多么幸福啊!现在,小桃拥有这样的幸福了,而自己只能望幸福兴叹。如果不是这个晚上,她也只是空洞的向往而已,而今,拥有这地方的恰恰就是跟自己一起打拼的姐妹,不觉内心一阵酸楚。
  不管这份家产是不是在小桃名下,都说明小桃找到了有钱的男人;而自己的那一个,开口前途,闭口理想,动不动就将来如何如何,听得她都云里雾里的。原来,那些都是穷酸秀才络笼人心的一厢情愿啊!只有摆在眼前的这些才是真实的,也只有这些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那个穷学生给自己打造的还只是空中楼阁,怕是这一辈子也建不起来。
  她又静下心来安慰自己,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服务员而已,有个大学生对自己穷追不舍已经烧高香了。如果不是还有点姿色,那还不让那个大胖子厨师搞到手?她反过来一想,倒是找个厨师也不赖,如果那个自视甚高的大学生连个工作也找不到,还得跟他受一辈子憋屈不是?
  不过,事已至此,她不愿想太多。毕竟,能有小桃这样运气的女孩子微乎其微,百里也挑不出一个来。没准那个带着眼镜的烂木头将来会有大出息,自己也就可以安享清福啦。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也就入了梦里。她梦见自己也住上了上小桃这样的房子,出门坐着名贵的跑车,在飞泻的瀑布旁边,一条哈巴狗“哈依哈依”地围着自己吐舌头。生活的滋味真是美不胜收啊!
  她醒了,醒后才知道是笑醒的。显然,小桃还在做着酣甜的梦,她的脸上明显洋溢着甜蜜和幸福;而自己,也没有了昨晚的那种失落。她想,这就是命吧!既然命定如此,想也白搭。
                 
  第二十七章老乌龟嫖妓险丧命
                 
  天色已经大亮,三妮子赶紧摇醒小桃。
  “小桃姐,该上班了,晚了就来不及了。”胡小桃不情愿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迷迷糊糊中说着“真没劲”,但还是麻利地起来了。
  就从这个本该忽略的动作,三妮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尽管自己与小桃有着相近的姿色,她的干练和精明却是自己力所不及的。她能混到这一步,与她的善于言辞、灵活行事密不可分。她想起很早的时候胡小桃对她说过的话:“要改变,不要再让人瞧不起。”而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只想着挣俩钱,过上舒坦日子就行了。而现在,又过去这么久了,要想改变,还有机会吗?
  她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难过地闭上眼睛。她觉得眼里有些湿润,赶紧来到洗手间,轻轻将水撩到脸上,掩饰不自然的表情。
  小桃已经做早点弄好了,一袋牛奶,几块黄油面包,微波炉一加热,都什么都齐了。这在她们已算不得美味,而现在再吃起来,三妮子就更觉得没滋没味。口里嚼着,心里还羡慕的不行。小桃见三妮子只是闷头吃,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打量珍希动物那么盯着她,三妮子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惹得小桃只顾看三妮子了,不小心把奶杯碰翻了,三妮子才惊叫起来。
  “哎呀,哎呀,小桃,还是老毛病,瞧你的裙子,都打湿了呢。”“才不管呢,弄成啥样是啥样。”接着又细瞅了三妮子一眼,“还不是因为看你,才弄成这样的?”“看我?”三妮子一脸疑惑。
  “当然啊,”小桃故意把脸凑到三妮子近前,“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不喜欢跟我在一起而是想躺在那个什么吴轨怀里啊?”“死小桃,没句人话,”三妮子仰天长叹一声,“我才不喜欢那个什么破吴轨呢。说心里话,现在的大学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自视甚高,也看不出有什么大出息来。我倒是羡慕你呢,傍个大款,省得受这份辛苦。可惜啊,咱没那勾引人的本事,也就只能守着那副眼镜瞎混了。”不知是不是触到了小桃的痛处,小桃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要撕三妮子的嘴,也跟着三妮子叹息一声。
  “其实啊,爱情这玩艺,真的不好说呢。特别像咱们从农村出来,又是干这一行当的,谁还把咱们当正经人看待?即使你守身如玉,别人也还是不信,不如索性趁年轻还有点姿色,为将来谋个前程。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哩。”小桃又温热一杯奶,坐在三妮子旁边,“我算是想通了,人,就是这么回事,何苦自己难为自己呢。除了钱,谁还能靠得住。爱情又不能当钱花,那热乎劲一过,还不是风吹云散?情啊爱的谁不会?过上好日子才是真本事。”三妮子也说不出小桃说得有没有道理,只是小桃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让她从根本上改变了曾经的那些想法。毕竟,爱情是虚幻的,只有新E城的这套房子才是实实在在摆在自己面前的。靠跟那个大学生打拼,怕是一辈子也弄不到这地步。
  灿烂的阳光又让她放下了沉重的包袱,走在路上,二人就又说又笑起来了。她坐在后车座上,忍不住还调侃了一句:“小桃姐,都住进高档社区了,干么不让老公给你弄辆跑车?”小桃一扭头,车身一摇,差点把三妮子晃下来。
  小桃“哧哧”笑个不住,“我喜欢骑这个,等你老公给你买上的时候,带着我就成了。”“小桃姐又开玩笑了,那个傻瓜,这辈子没看出有什么出息来。”“嘻,难说,人家学问大着哩,没准那霎露一手让你开开眼。”三妮子环住小桃的腰,笑个不了,“那就等着吧。等哪天他发了,让他开着跑车咱们四处玩去。”正要拐进一条巷子,就见前面一簇人,叽叽喳喳地嚷着什么,一辆警车停在旁边。
  小桃好奇地骑近前,整个巷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她刚要打探,就听旁边的老大爷问一位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
  “大兄弟,什么事闹闹嚷嚷地?”“什么事?”那男子幸灾乐祸地嘿嘿一乐,“嫖妓的呗。听说昨晚派出所来查夜,慌了神,想顺着排水管下来,结果,嘿嘿,你想啊,二百五十斤,跟肥猪似的,那玩艺能受得了吗?”小桃想想昨晚在这家饭店吃饭的情景,心跳的厉害了,不觉插了一句:“是什么人啊?”“听说是税务局的一个什么大队长,”那男子还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种喝老百姓血的王八蛋,死光了才好。”话刚说完,就见人流让出一条道,一个只穿裤衩细腿蛤蟆肚的大胖子被抬出来,胡小桃倒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四肢瘫软,口鼻流血,小桃还是一打眼就认出正是昨晚灌她和三妮子喝酒的那个什么杜局长。
  她扯了一把同样发愣的三妮子,跳上车,拼命往前蹬。
  直到凌花大饭店地下停车棚,二人没说一句话。三妮子看出,小桃回头的瞬间,她的脸色蜡黄。
  “小桃姐,你怎么了?”“什么怎么了,”胡小桃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她拨弄到一边,“难道你没看出来,死的这个就是昨晚喝酒的那个死驴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三妮子大惑不解。
  “装傻还是真傻啊?”小桃只觉一股火气往上冒,“这事要是查起来,还不得让我们去作证啊!两个服务员陪个嫖娼的死局长,咱有口也说不清啊。”说完,不再理她,独自一个进了大厅。
  三妮子迷迷糊糊地跟在她后面,刚走到服务台前,晓丽扮着鬼脸招呼她:“三妮子,刚刚你的小爱人还打电话找你呢,八成又睡不着了吧?”三妮子正窝着火,生气地骂了句:“小骚猫,又拿你三姐开涮了吧?”但还是忍不住,抓过电话拨了回去。
  她只是“嗯嗯”着,挂断电话还嘟哝了句,“穷酸秀才,没点正事。”听到旁人嘻嘻的笑声,才意识到竟不小心说出了口。
  她故作轻松地也扮个鬼相,“喵喵”地伸伸舌头,忙自个地去了。
  整个一天,她都在想那个傻瓜的电话和小桃舒适可人的家。唉,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穷小子呢。但,哪有那么多大款在等着啊!都说有钱就变坏,这没钱的不也一样坏吗?坏与好有什么区别?自从那次那个文质彬彬的傻瓜和自己忘情地在河塘干了那一出,她好久也没抬起头来。倒不是人家说什么,而是自己就觉得丢人现眼。她甚至从心里骂自己,那时,怎么也就那么冲动呢?后来,她自己也试着站在河堤上往行苟且之事的地方看,脸再一次红到了脖子根。虽说看上去蒿草有半米之高,可站在河塘上,像鸟瞰湖水,鱼儿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呢?
  事后她也跟那个傻瓜闹过,但更多的是伤心。自己从来也没得到过他一分钱什么,就那么几句甜言蜜语就把清白的身子献出了。而且行这样的事,还只能到草窝里。想想小桃那张柔软的大床,追忆草窝里那次如惊弓之鸟似的,她又忍不住落泪。
  刚才那个电话,她好想拒绝他,然而守着那么多同事她不好说出口。事后想想,也没那个必要,毕竟身子都给了他了,何况,也还有点感情,虽然看不到前景,没有他,自己也看不到更好的出路在哪里。
  整整一天,三妮子也跟小桃碰过面,但她看出小桃的脸总是阴阴地,似有满腹心事。其实,早上的一幕也一直在自己心里回旋。小桃说得没错,这事真查起来,虽不是我们的责任,但如果真的让人知道有我们二人作陪,那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想到这里,她又不觉心生悲哀。你说现在的男人怎么了?不敢有点权或钱,只要有条件,就这么往死里整。她当然也忘不了昨晚那一幕,当那个嘴里吐着恶臭的大胖子狠劲揽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不正像待宰的小鸡吗?女孩子,在这个时候总是软弱无力的,也就难怪服务场女孩子大多落入了这等人之手。你想,我们还有反抗的余地吗?何况,还有就是直接送货上门的呢。
  她不觉为自己的想法暗笑起来。自己呢,自己不也是在这样的场所吗?而唯一的一次苟且之事却是在草窝里。她想起来心里就突突乱跳。好在,除了小桃,没人知道这件事,而小桃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小桃真是值得信赖的姐妹。如果换成另一个人,不闹得满城风雨才怪呢。
  不知怎么,在小桃家睡了一宿,她突然觉得那个小恋人吴轨真的那么可恶。跟前面的事连在一块可以见出,连这些文弱书生都成白眼狼了。见面没有别的,不是抱啊就是啃的,弄不出点正事来。那是他真爱自己吗?可能是,也可能更多的只是男人的本能。她不知道她和吴轨还能走多久,甚至躺在小桃的软床上恨恨地想过要离开那个傻子,凭自己的姿色找个有钱人。但早上胖子坠楼事件又在她心里划了另一道横,既然有钱的男人靠不住,倒是跟着这样窝囊的男人反乐得清静。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她倒是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更慢一些,因为从心底里,她并不愿意见这个男人。不知不何,从他那里,根本就找不到人家说的恋爱的滋味。她只是那么被动地让他搂她亲她,所以每次见面都是那个男人提出来。而且,那个穷酸书生连个手机也不给自己配上,约个会还闹得人人皆知。
  她有些茫然,她在茫然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天。直到晚上八点多下班她走出饭店,看到那一个已在瑟瑟寒风中候着她了。
  她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突然一个意识钻上她的心头,她要离开他,不为别的,只因找不到恋爱的感觉。
  她躲开众人的目光,走到他跟前,鄙夷地剜了他一眼,留下句“我在前面等你”,就匆匆走了。
                 
  第二十八章三妮子痴情再遭辱
                 
  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远处的路灯光划出一道道眩目的弧线,夜总会、写字楼里也透出点点余光,与天上稀疏的星星组成一个梦幻的整体。夜愈见其深,风穿过衣襟使得整个身子凉飕飕的。
  明镜河畔,历来是滨城人休闲纳凉的好地方。每到夜晚,这里总是聚集着三五成群的人坐在河边摇着蒲扇,说着闲话。除了悠闲的老人和调皮的孩子,更多地则是谈情说爱的男孩女孩。他们旁若无人地吊着膀子,叽叽咕咕地说着情话。在老人们眼里,这已不再是新鲜的风景,但当每一对显胸露背的男女走过,还是会吸引他们复杂的眼神。
  孩子们则不在乎这些,他们内心里还没有这些男女之情,也就一门心思玩自个儿的。然而现在,当夜色越沉越浓,河畔树丛中幽暗的光线越来越显眼,孩子们也在大人的呼喝声中渐渐散去了。
  跟吴轨一前一后走了一程,三妮子还是不忍做出分手的决断。甚至,不知为何,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竟有了种异样的感觉。是的,是那种怦然心动,那个凌辱自己的杜胖子死了,这个瘦弱的书生才是自己的靠山。她没有推拒,反觉得这样的牵手正是所有男孩女孩所谓的浪漫,或许这种浪漫需要慢慢体会。真的,昨天跑了一天,又遇到了那些事,她有种倾诉的欲望,不管对谁。不,这样的事也只有对自己喜爱的人说。可是,自己真的喜欢吴轨吗?她说不出,反正,现在,她就想找个宽厚的肩膀靠一靠。而她的身边还没有那样一个人,如果说有个近似的话,那就是这个吴轨了。她想,她的那些心事,除了小桃,就该跟自己的这个恋人说,尽管还找不到那种特别的感觉。不过,此刻她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唯一可以倾听她话语的那一个了。说不出为什么,这次,她偎在吴轨怀里,慢慢淡忘了心中的不快。在胡小桃家中的夜晚,让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下定决心要跟这个傻里吧叽的大学生结束这层关系,因为她知道,这些埋在象牙塔子的里所谓莘莘学子不过是井底之蛙,只会纸上谈兵,虽自视甚高,一旦走上社会,便成了聋子的耳朵。就自己在饭店的这些年所见,那些有能力的大款,有几个是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当然,自己也并不是瞧不起大学生,而是当今的大学生也太不给这个辉煌的名字争脸了。
  眼前这个就是最好的例子,看上去呆头呆脑,但玩弄起感情来比那些久经鸡场的官员和商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也不会闹腾那一出河塘丑闻。至少,如果换成官员和商人的话,这事可以悄无声息地在豪华的房间里做,而这些酸溜溜的穷秀才,也只能在草窝里,反倒更惹人齿冷。
  想起那天的事她就脸上发烧,之后的好多日子,她都不想跟吴轨见面。她在自责中度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又在胡小桃的劝说下恢复了同他的关系。小桃说的没错,只要有感情,即使没钱,也同样可以得到幸福。她想,只要这个男人能好好呵护自己,即使没钱,也一样可以做自己的保护神,这就够了。
  而现在,所有的不快都成为过去,昨晚那个死局长的行为又让她感觉到,还是像吴轨这样普普通通的人更值得信赖。虽然小桃姐获得了丰厚的物质回报,然而只要这个吴轨真心爱自己,同样可以在通过打拼淌出一条人生之路。不管怎么说,这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来说,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她没的拒绝吴轨递上来的手,当吴轨环住她腰的时候她又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滋味。她把头靠在吴轨肩上,沿着河边小径来回走着。偶尔,也会有同样吊着膀子的小情人擦肩而过。
  又一阵凉风袭来,三妮子不觉打了个寒颤。由于出来得急,只穿了件连衣裙就匆匆跑下楼,现在,她觉得实在坚持不住了。
  “天晚了,咱们该回去了,”她虽有些不舍,但还是不希望逗留得太久,“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晚了这里也不安全。”“不,”吴轨紧紧搂住她,一只手顺着她的大腿摸到了她的下处,“小妮,我想要你。”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个男人,每次见面,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不明白,男人的感情为什么总是集中在这上面?她也渴望缠绵,但总不能不分场合啊!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虽说难为情,但还是撩起裙裾快速地满足他。即使找不到快乐的感觉,也不忍看到自己爱着的人难受的样子。
  但这次,她从心眼里感到厌恶。她猛地躲闪开她的摸索,“吴轨,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要提出这个,你说的爱我就是图这种发泄吗?”吴轨信誓旦旦地,“小妮,我是真的爱你呀!我愿意为你做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嘻嘻,说得好!”旁边的矮树丛转出一个瘦高个男人,边说边拍着巴掌,把二人唬了一跳。
  三妮子知道不好,抓住吴轨的胳膊,“走,别理他。”“走,没那么容易,”又一个矮胖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家呆着,到这里来偷鸡摸狗,惹得老爷们上火,该当何罪?”瘦高个淫笑着走近前,一把抓住三妮子的手。
  “别过来,过来我就喊人了,”三妮子奋力挣脱,双手扎煞着。
  矮胖子快步上前从背后拥住她,一把捂住她的嘴。
  三妮子狠劲一扭头,喊了一声,“吴轨,喊人哪,愣着干啥?”目瞪口呆的吴轨仿佛刚刚返过魂来,刚“哎”出一个字,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跟着一声低吼,“你敢出一声,老子砍断你的脖子。”吴轨哆嗦着,眼睁睁地眼看着矮胖子撕扯三妮子的裙子。他再次想出声制止这种禽兽行为,但一触到那把刀,就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他觉得勒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不见了。他大着胆子睁开眼,就见三妮子已跑出了十几米远,瘦高个跑在前面截住了她。
  那把刀逼得她一步步后退,吴轨简直魂飞天外。
  三妮子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那两个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说着下流话围拢上来。
  “吴轨,救我啊!”三妮子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
  一句话提醒了瘦高个,他用刀指着正要逃跑的吴轨,“小子,你不言声,今晚的事与你无干,如果你敢大声喘一口气,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矮胖子采住三妮子的头发,她模糊的泪眼里闪现着两个人的影子:凶神恶煞的瘦高个和惊惶失措的恋人吴轨。
  “吴轨,你个乌龟王八蛋,你不是男人。”三妮子低沉的声音和着泪水在幽暗的灯影里孤苦地飘移。她清晰地听到了唧唧乖乖的虫鸣,那是在农村老家,那个她生长了十六年的地方,那里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的兄弟姐妹。那里有自己快乐的童年,有自己不再满足的少年。她走到大城市里,她的眼里是一片美好的前景。她一直期望着,繁华的都市里有自己一个温馨的家,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一个伶俐乖巧的孩子。她再也不用像父辈那样受苦受累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她不要傍大款,不期望像胡小桃那样拥有那么高档的住宅,只要一个能遮风蔽雨的地方。然而现在,再简单的愿望也不能够了。她就要死了,她感觉魂魄都要出窍了。
  不,她没有死。她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且,明明就在饭店里,那些食客不羁的笑声就在耳边回荡。也不对,明明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裙,在自己身上不分轻重地乱摸,那么不讲规矩,甚至某个地方像被什么东西被咬了一口,痛的直钻心……
  是梦?好像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她奋力挣扎,她清醒地看到,是两个臭男人卑污的嘴脸,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挣脱开,眼睛充血,但透过鲜红的血丝,她还是看到另一个人在幽暗的灯影里瑟缩着。她还没来得及“呸”地吐一口唾沫,便纵身跃进清澈的明镜河。
  夜晚的河水清冽而冰冷,三妮子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清爽的世界。是的,清爽,也只有这里才能摆脱人间的污浊。那些男人的丑恶的嘴脸一个个在她脑海里闪现。她记得自己明明是死了的,怎么还能想这些?一定是幻觉吧?
  她记得以前做梦也像是真的,为了证实,她会狠劲掐胳膊或揉搓眼睛,现在,她又采用的相同的方式,但是并没有起任何作用。她觉得她真是死了,即使是梦,也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也好,她自我安慰,有这样清爽的地方,死了也比活着好,省得那么多麻烦。只是这样子,太对不起父母了,他们把自己养育大,自己还没回报过什么呢,就这么去了,父母不也会伤心死吗?不,不能死,要活下来。她在心里呐喊,她觉得自己真的喊出声了,那就说明自己还活着。是啊,活着,虽说有些不快,可人生只有一次啊,不能这么快就走到终点,这样子太可惜了。
  她挣扎着想从死亡中摆脱出来,但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一下子,她就又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死,不然,也决不会想到这些。不管怎么,还是努力回到生命里来,那里有自己的渴望和追求。是的,当她离家的时候,就对父母说过,要好好奉养他们。还有那些羡慕她的农村小姐妹,她跟她们说过要混出个人样来,摆脱祖祖辈辈受穷的状况。
  如果真的这么走了,那就太对不起父母,也违备了自己的承诺。或许,这些不幸的遭遇,正促使自己成熟,对生人生多一些感悟。
  还有小桃,那个城里最好的姐妹,她一定不希望自己这样子的。如果真的走了,不只自己孤单,留在世上的小桃也会孤单的。哦,原来世间不只有丑陋,还有这么多美好。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她憋足了劲大喊,而且真的喊出声了,“我还活着,是的,我还活着。”她终于确信了自己还活着,因为眼里不只黑暗,还有温暖的阳光正洒在自己身上。
  终于又活回来了,她太兴奋了,然而又有些疲乏,好想沉沉地睡一觉。沉睡中,她觉得自己真的迎来了晨曦。
                 
  第二十九章遇患难小桃悟真情
                 
  胡小桃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个夜晚睡得特别不安宁,早上血淋淋的一幕不断在眼前回旋。她恨恨地骂:“那个死胖子,真的不得好死,现在得了报应了。”可那场景再回到眼前来,心里又不觉突突乱跳。她扯过毛巾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是,越是把自己包装起来,就越感觉自己无处藏身。
  已经十点多了,她又爬起身,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说是看电视,眼睛盯着,心里却想着别的。是了,熊伟,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他能守着自己,可是,当下午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却已出差在外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外出,怎么也得言语一声的,这次不告而别,怕不是个好兆头。
  她一下子又觉出了自己想法的可笑。曾经,把他当做托付终身的男人,怎么想都不过分;而如今,明明知道他也是林林总总臭男人中的一个,为什么还想这些?何况,即使没有他,自己也在城里有了家,以前肉体和精神上的付出也都值得了。
  她心里很快坦然下来,可那个死胖子嘴角血淋淋的样子又一次让她挣大了恐怖的眼睛。她打开手机,想约个人说说话,可很快关掉了。这么晚,谁还不睡觉呢。唉,她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那个吴轨,自己早约三妮子一块来了。是啊,她的思绪又回到三妮子身上。她不觉又笑了,那个性格与自己有霄壤之别的女孩子,居然成了自己最谈得来的朋友,也算奇事一桩。想到三妮子,又不觉想到她和吴轨的关系。
  “每个人的追求真是不同啊!”她连叹了几声,“也只有三妮子才会喜欢上那个傻小子。要是换成我,门都没有。”她不觉又笑出声,“自己这条路,三妮子不也一样瞧不起吗?”所以,即使爱情不能完全融入生活,但每个人的生活观还是不一样的。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的心理会慢慢变化的,唯一不变的就是,等到真正进入家庭了,没了柴米油盐,什么情啊爱的都变成了空中楼阁。她想起了“贫贱夫妻百事哀”那句老话,也说不出为什么还没有走进婚姻的圣殿就能想到这句话。可能,父辈的艰辛让她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贫穷。
  她觉得再想这些也没多大用处,但还是止不住要想,这种想法在她搬进新E城的第一天,不,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如果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也不会攀上熊伟;如果不是攀上熊伟,终自己一生也未必能住到这里来。想到这些,又有些安慰:不管熊伟是什么样的人,有现在这些就足够了。
  她又想起昨晚,她跟三妮子在一起的情景,从三妮子的艳羡声中,她也觉出自己的路走得没有错。那个口口声声爱情长爱情短的三妮子,果真就能从吴轨那里讨到爱情吗?即使真的,在这座城市森林里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爱情之厦也会瞬间坍塌的。昨晚三妮的话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她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确。
  不知什么时候,她在凌乱的思绪中睡着了,一觉醒来,电视机还飘着雪花。她关上电视,夹起毛巾被回到床上,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是的,梦乡,她梦到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山旮旯,自己也跟那些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面孔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还好,三妮子也在,她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自己累得要命,三妮子也告诉她受够了这样的苦,告诉她活着真没多大意义。她们坐在一块裸落的山石上说着闲话,自己也有些奇怪,自己不是有个熊伟吗?三妮子不是也有个大学生吴轨吗?这一切都消失了吗?三妮子不是一直甘于平淡的生活吗?然而现在为什么口口声声受够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见三妮子立起身,向着悬崖边走去。还没等小桃领会过来,她已凄然地回眸一笑:“小桃,人世真的好没意思,不如躲清静去吧。”小桃吃了一惊,大呼一声,“三妮子,不要……”说刚出口,三妮子飘然而下。待她站在悬崖边,还能看到三妮子雪白的裙裾在半空飘扬。
  她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一声声哭泣:“三妮子,三妮子……”她猛地坐起身,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抹一把眼角,上面还挂着泪珠。
  一阵急促的手机悦铃又使她的心缩紧了。她疑惑一个陌生号码干么这么早来骚扰她,但还是摁下了接听键。是个男人的声音,只几句话,便把她吓醒了。
  她一翻身坐起来,“什么?说清楚点,什么地方?”她胡乱穿上衣服,脸都顾不上洗,揿下电梯按钮,眼睛一直盯着上升的数字。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就急匆匆闪了进去。
  若在平时,她总是不觉就到了一楼,而现在,下滑的速度简直让她冒火,特别是十楼那一下停顿,使她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骂了句什么。
  她冲到社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
  “明镜河,快点。”“明镜河长着呢,去哪块啊?”司机不紧不慢地。
  “边走边告诉你,”她不断地拍着后座椅,头不停地往外伸。
  司机白了她一眼,不解的摇摇头。
  河边一簇人,旁边还停着辆“120”,她赶紧喊,“停车,停车。”冲出两步,听到后面大喊:“哎,还没给钱呢。”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扔进车里,一溜烟跑了。
  她看到几个人正把一个湿漉漉的女孩往车上抬。
  她分开众人,“三妮子,三妮子,我来了。”三妮子睁开疲乏的眼睛,喃喃说了句“小桃”就又闭上了。
  旁边的护士一看这情形,让小桃跳上车,向医院飞驰而去。
  做完了各项检查,医生告诉小桃,落水的女孩只是受了惊吓,恢复几天就好了。
  小桃悬着的心落下了,她自己也觉得疲乏极了。
  回到病房,看到三妮子正“啊啊”地张着嘴巴,她凑近前,什么也没听清。
  吊瓶里的水一滴滴下落,三妮子的神智越来越清醒。
  一个当班护士走进来,正拿着本子看着什么,面无表情地问她,“你是她的家属吗?”“不,噢,是。”“是还是不是?”护士冷冰冰地。
  “是。”“你来一趟。”小桃返回,正好三妮子微微睁了下眼睛。
  她紧紧攥住三妮子的手,生怕她再落进水里。
  “傻瓜,你这是干么?”内心的埋怨不觉说出口。
  “小桃姐,”三妮子抽噎着,泪水猛地涌出来。
  “有姐姐在,咱不怕,”小桃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整整一天,三妮子一直心神恍惚,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偶尔还说些让人不解的话。
  小桃忽然想起了什么,贴在三妮子的耳边。
  “三妮子,要不要告诉吴轨。”三妮子的泪淌得更涌了,哽咽着摇摇头。
  小桃看着三妮子蜡黄的脸,有些心痛,又有些迷惑。大早晨的,三妮子到河边干什么,又怎么会落水呢?如果是想不开,事前也该有征兆啊?她猛然记起三妮子告诉过她,晚上要约会吴轨,难道……继而她又摇了摇头。不会,如果是晚上的事,干么会到了早上呢?而且,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那个吴轨也该在场才是。
  谜团越聚越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不好多问什么。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接完这个电话,就拨通了早上收到的那个手机号码。
  是位男士,只是告诉她早上到河边,发现了趴在河边的落水女孩,她清醒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个电话号码,其它的他也不知了。
  挂断电话,有些失落,又多了层安慰。她没有想到,三妮子在最危急的关头想到的会是她。她觉得,人生有这样一个如此信任自己的朋友也就知足了。至于其它,等三妮子慢慢好过来就一切都清楚了。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是总监气呼呼的声音:“你跑哪儿去了,这么多人等着你,不来也得说一声啊!”小桃这才意识到光顾急了,连个电话也没打到单位。她小心地说明情况,那边的口气马上缓和下来,“情况怎么样?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小桃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不用了,有好吃的送点来得了。”那边说了句“切,想得美。”就挂机了。
  此时的小桃确实有些饿了,要在平时,她早上也不怎么吃饭,但现在,她都觉出肚子咕噜噜直提意见了。
  她想外出,又放不下三妮子。她瞅了瞅“答答”滴落的盐水,又坐回到床沿,抚着三妮子的脸蛋。
  不只是饿,甚至有些困倦了。
  她斜倚在床头,眼睛微微眯上。
  她觉得舒服极了,所有的疲乏、惊恐都随着眼睛一眯而烟消云散。她不知是现实还是梦里,她和三妮子站在她们常去的公园的假山上,仰望着“凌花大饭店”五个字唏嘘慨叹:“要是什么时候能到这里面看一眼该多好啊!”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她吓了一哆嗦。
  “噢,凌老板,你来啦。”小桃有些吃惊,但还是随口叫了声。
  的确是凌三丁。
  “你不是想好吃得了吗?我给你带来了。”凌三丁笑得异常温暖。
  “啊,老板,这……”轮到小桃语无伦次了。
  “我给你长假,你好好陪着她,不要让她受一丝委屈。”他拍了拍小桃的肩,“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所有费用我担着。”他又转向司机,“小孙,你把手机号码留给她,如果她要用车,你随时调用。”胡小桃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谢谢老板”,反把三丁逗乐了。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咱们都是人嘛。”他俯下身摸了摸三妮子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还是有些烧呢。”小桃站在三丁背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审视这个小矮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感动。是的,感动,自从到这座城市来,很少有人让她感动过了。她的心随着城市的加固起来越冷。也正因如此,更见出三丁的可贵。仿佛只是突然之间,她理解马莹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断。或者,这个小男人才是真正的伟丈夫。马莹莹只不过是在走跟自己相同的路就是了。是啊,马莹莹,那个曾经恨过的女孩子,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这一刻,她早就没了对她的怨尤。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小气,或许也能成为要好的朋友。可惜,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看着三丁关切的眼神,她有种想问一下莹莹近况的冲动,但还是打住了。毕竟,那是他们之间不光彩的事,现在的三丁真的释怀了吗?他们是不是还有联系?即使有,他会告诉自己吗?毕竟,他是上司,说话还是小心为妙。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毕恭毕敬,倒弄得三丁笑了,“瞧这个小桃,那么厉害一个人,见了我就跟鼠儿见了猫似的,我又不能吃了你。”说得小桃脸红红的,低着头,嘟嘟囔囔说了句:“你是大老板嘛。”惹得三丁笑起来,三妮子的脸上也漾出了笑意。
  看着有了笑模样的三妮子,小桃心里放松了许多,三丁也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好好地活着,以后可不兴这么傻,知道吗?”三妮子眼含泪花,重重地点点头。
                 
  第三十章三妮子初起返乡心
                 
  送走三丁,小桃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知为何,曾经因为马莹莹的事,她恨过凌三丁,马莹莹走后,自己也幸灾乐祸过,自此与三丁见面的机会也极少。而现在,她忽然觉得,别看三丁人不大,倒是和蔼可亲。在她的印象中,还没有一个上司能做到像他这样对一个普通的员工如此关心。能有这样心肠的人做依靠,也一定是安全的。不觉,她又羡慕起马莹莹来了。以前的羡慕里含着更多的嫉妒,而今,从心眼里开始祝福她了。
  是啊,好久都没有见到马莹莹了。她怎么样了?她到了哪儿?当然,这些都不用自己操心,但还是因为凌三丁的出现勾起她许多往事。她自己也承认,马莹莹是个有气度的人,这一点自己永远也学不来。她想,如果还能再次跟她相会的话,她们一定会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斗鸡眼似的。
  她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她知道她的自强心理依然存在,但她敢说,在所有的服务员中,有她如此之幸运的并不多,别的抛开不论,仅就新E城那一套房子就令很多姐妹流一辈子口水。
  她从心里要与马莹莹和解了,也便有种强烈愿望,找到马莹莹,亲口对她说:“我们是好姐妹,过去我误会了你,请你原谅。”可没有一丝马莹莹的线索,唯一知道她去向的就是凌三丁了。但这事显然不能问凌三丁。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祷告:“莹莹姐,祝你幸福平安。等到我可以负荆请罪的那一天,我们将是天下最好的姐妹。”想到这儿,她不觉又转过身子,三妮子正眯着眼睛,不知仍处于昨晚的惊恐之中还是享受这难得的心理宁静。
  是啊,宁静,她似乎早就忘记世间还有这个词了。从打进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她就没有真正宁静过。不是跟着姐妹们一起找工作,就是忍气吞声受人摆布。有了吴轨,她觉得会好起来了,但是,一次次让她失望。如果回到昨天之前她有现在的心情,她会原谅他以前的一切,好好爱他,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哪怕跟着他受苦受累一辈子。然而昨晚,事实证明了,那个窝囊的男人,非但保护不了自己,还在自己滴血的伤口再插一把刀。
  她不知道这个晚上是怎么过来,她只知道自己死了,至少是死过一次了,但不知怎么还是活过来,迎来了黎明。她不想死,如果不是被逼上绝境,她会好好地活下去。是啊,人来世上一次不容易,谁不想好好活一回。然而事实是,总有那么多坎坷不平等着自己。想到这里,她的眼角又渗出了泪水。
  小桃并没有替她擦泪,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明白这一刻三妮子在想些什么,毕竟,这次给她的创伤太大了。她还并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但当她提到应该告诉吴轨时从三妮子慌乱的眼神里就能感觉到这事一定与吴轨有些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是吴轨使三妮子走上了绝路。不过,她知道三妮子的秉性,不到万不得已,断不会走上这条路。她抓住三妮子的手,又跟昨儿个晚上的梦境连在一起。说来也奇,好多梦,醒来也就忘了,而梦里的她和三妮子在一起的情景却历历如在目前。哦,看来那梦就是前兆了。不,自己做那个恶梦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觉得梦里还真有些灵气,她有些好奇,却又不敢告诉三妮子,怕进一步刺激了她。
  看到三妮子的泪好久都没止住,三妮子才俯下身,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别怕,有我呢。”仿佛这简单的几个字有神奇的力量,三妮子的泪果真止住了。她张开眼,看着小桃模糊的身影,挤出几个字:“小桃,谢谢你!”“我们都是好姐妹啊,有什么事,别一个人压在心里。”三妮子微微起了下身子,小桃想扶起她,她却一下子扑在小桃肩上。
  “小桃,我好想家。真的,我想我的爹娘,我再也不要过城里人的生活了。”说着,肩膀又不觉耸动起来。
  “是啊,是啊,”小桃似是对三妮子,更像是对自己说:“谁不想自己的爹娘,谁又不想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可有什么法子。再说,城里人的日子也不就都是好过的呀。我是回不到从前了,如果还能,我也不出来。”“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三妮子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万千委屈涌上心头。
  看到三妮子好些了,小桃才把昨晚的梦境婉转地告诉三妮子。三妮子听罢,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小桃姐,躺在这里,真的回忆起乡里那些生活了。日子虽说苦些,但没有这些是是非非。如果我还能好起来,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只是,小桃姐,如果说我对这里还有什么留恋的话,那就是你了。”说罢又长吁短叹了一回。
  三妮子情绪越来越好些了,她在说起家乡的山山水水的时候,语气里还透着丝丝留恋和向往。而且,只要可能,她的话题总也离不开家乡,那些久违了的感觉仿佛一骨脑儿涌上心间。不想便罢,真的说起来,家乡其实也有许多值得留恋的地方呢。当城市的新鲜感消失了,才真正体会到家乡的温馨。那里不光是自己的出生地,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还有朴实的村民,他们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点委屈。那里不是生命的圣地,却是心灵的港湾。
  小桃默不作声地听着,心里也泛起层层涟漪。三妮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经三妮子这么一说,那些纯净美好的过去又在眼前游荡。怎么说呢,小桃虽没起过返乡的念头,但她心里明白,一个女孩子要在城里混出个样子来,还真不容易。从这点上,她又理解三妮子了。或许,以三妮子的性格,更适合乡里的生活,除了环境的艰苦,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这些人为的纷争,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但是小桃不能,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但她还是赞同三妮子的想法,虽然她还是希望三妮子能留下来。由三妮子,她又想到了许许多多个像自己这样出来的打工妹,她们有着相同的遭遇。
  看着三妮子,不觉又想到了马莹莹,离开了凌花,怕是其它地方也难呆下去的,毕竟,在凌花,认识她的人不少,要想在滨城立足,怕真有些难。那么,她也回到乡下了吗?不会,她肯定了又否定。马莹莹可不是三妮子,那么容易受伤。何况,有三丁在呢。以她们的关系,即使她不在凌花,也一定和三丁藕断丝连。再加上,以凌三丁的财力,也决不会就让她轻轻松松地就走了。那么,她到哪里去了呢?
  她不觉又想到跟马莹莹在一起的日子,有过过结,但分手之后才慢慢觉出来,马莹莹其实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人,也就由此断定她会有比自己更好的前程。她不相信马莹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滨城这块土地上蒸发。她是有理想有事业的那类人,不会被这么一点点小事压趴下。
  这个晚上,小桃一直在病房陪着三妮子,三妮子不提吴轨,小桃也不好联系他。从三妮子的眼神里,她已猜出了些什么。第二天,待三妮子精神好些,看看已无大碍,小桃便把三妮子接回家。
  三妮子对这里已没有先前的好奇心,她只觉得有幸碰到了小桃这样一位朋友,那么这次城市之行也就值得了。那些创伤虽不能很快抹去,但这,也足以让她安慰。守着小桃,她更加坚定了回到父母身边的决心。她知道,自己不是胡小桃,缺乏小桃那样的手腕,应对不了城市里变幻莫测的风险。她不觉哑然失笑,风险,城市里有什么风险,只是不幸,这些事全让自己遇上了。
  她不想再受这样的挫折,如果在父母身边,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挫折。她仿佛看到大山在向她招唤,还有水牛哥,傻傻地向自己笑。
  小桃和三妮子有说不完的话,除了外出吃饭溜几圈之外,几乎天天猫在家里,可就是有说不完的话。不,也不是说不完,而是重复来重复去的那些内容总是在不同的时候都觉得新鲜。小桃从心眼里盼着三妮子在这里干下去,她们姐妹也好有个照应,但三妮子仿佛铁了心,小桃也就不再勉强。人各有志,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了。
  这几天,小桃也接到熊伟约她的电话,但她都笑着回绝了。她已经不恨那个男人了,她觉得那倒是男人的本质。只是,她也不像原先那样依赖他了,她觉得男人真是靠不住的东西。熊伟如此,老豌豆如此,小猛子也好不到那里去,那个朱麻子就更不用说了。唯独这个三丁,还真有些说不清,就看他对莹莹的态度了。以马莹莹的智慧,决不会就此罢休。想到这,又不觉为这些男人们的家人心生悲哀之心。女人,非得以不同的方式承受这些吗?
  另外,还有那个如花似玉的吴采妮,由吴采妮不觉就又联想到陆五洲。他就是靠得住的吗?也未必见得,毕竟,他香港那边还有老婆,采妮是什么地位还说不定呢。只是,有钱跟没钱,有权跟没权,所采用的手段有所不同就是了,其它,在他们心里,女人,就是任由他们摆弄的玩具。
  曾经,她那么依赖熊伟,仿佛只有他厚实的胸膛才是最温暖的。而当知道了熊伟的那些烂事之后,她觉得自己坚强了许多。特别是在三妮子面前,自己似乎是个强人了。呵,也不全是,是共同的遭遇,让她生了怜悯之心。因为在后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和三妮子相伴,又谈起了那些要好的伙伴。她们跟自己一样都有着难言的苦衷。她想到了莹莹,想到了米灵,想到了点点,想到了采妮,还想到了那个死去的杨晓玉。
  是,还有晓玉,那个羞愤自杀的女孩子。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她找不出答案,即使找出,以自己微薄之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甚至想,要是有一个组织能为这些弱者说话,让她们的身心不再受到伤害,那该多好啊!  转自:山东工业技师学院招生就业资讯网(www.gyjsxy.nev.cn)
  她在心里笑了,不是笑自己的伟大,而是笑自己的可笑。是的,可笑。她知道不可能实现,还是忍不住想了许多。所有这些人中,最让她牵挂的不是三妮子,倒是马莹莹了。她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能跟马莹莹在一起,她一定和三妮子一样,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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